秦蓁白他一眼:“我要是一直不醒呢。”
箫清羽沉着凝思一番,郑重道:“那今天就只能算了,过后为夫还得努力加强对你的锻炼。”
秦蓁笑拧他一下,爬起来穿衣。
走在乡间冗道上,旁边屋子不难透过篱笆门看到里面,女子们手持七孔针,五丝线,投针验巧。这一点对秦蓁不在话下,每天都绣过。到了秦家,一片宁静。按说这时节,李家母女俩孤儿寡母,会到箫家来过节。但从上次后,不止是箫清羽明确拒绝,冯氏跟箫振一律抵制李家母女再跟周氏谋和搞小动作,婉转谢客。
李家母女死心后,不知经历了怎样一番挣扎,没几日就搬离这片故土,去了很远的地方。李秀珠十八了还嫁不出,赖于她克人的名声,搬离此处,重新生活,是不二之法。
箫家庭院里也摆了祭桌,上面既不是鲜花,也不是五子,旁边堆了几本书,中间三牲酒水。这是拜通常神灵的拜法,而在今日,拜的不是织女,就是魁星。家中若有读书儿郎,拜魁星比织女更重要得多。可见他们是为箫书翎求取功名。
除了这一点,箫家没有半点过乞巧节的气氛。因八月秋闱挨近乞巧,对箫家更重要的事,无外于箫书翎赶考。今日逢沐休,箫弘光片刻不敢放松的,同箫书翎在书房里研习,周氏心甘情愿在旁端茶倒水打下手,压根腾不出空来接待客人。
冯氏同两位晚辈说话,都轻言轻语的,怕惊扰到书房那边:“今个儿乞巧,你们去痛快玩吧。赏的,长辈赐不能辞,收下。”她拿出一缗钱,塞到秦蓁手里。
“谢阿奶。”秦蓁收好。
箫家人都在为箫书翎忙碌,没有时间招呼他们。匆匆拜别后,箫清羽和秦蓁去了城里。
去的晚了些,整条江面几乎飘满了小船,还有许多不知是女子们何时趁人不注意撒下的豆苗、粟苗、麦苗等。除此,更让人赏心悦目的,是翩翩公子们的风流评章,娇娇小姐们的吟诗传唱。朗朗畅口的诗词不绝于耳,这阵势堪比几十个曲水流觞会组合在一起。
至于不懂诗词的人,也有他们的玩法,陆路上多是花灯字谜,一些浅显的玩法。
“划船上岸吧,你不是想去看花灯么?”秦蓁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箫清羽没有动船桨,挨到她身边坐下,遥望碧波星点:“我倒觉得这里更适合你。你不想去参加他们吗?”
秦蓁不想来这里,就是知道往年的金陵江全是这类文人活动,热闹非凡。秦蓁恬然摇头,慢慢靠到他肩上:“在这个国祚经历了五十七年的国家里,维持它的并不只是门阀簪缨,高官侯爵,而是靠每一个人凝聚起来。不懂吟诗弄赋的农工,是最基础最重要的。我并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可言说,我很自由,很珍惜。不用随波逐流。”
箫清羽愣了片刻,无奈的笑了:“秦蓁,你不必说这么多给我听,我也没想过那么多,”他揽上她的腰肢,执她手握于膝前:“我喜欢你,很喜欢,想单纯的看看你各种模样,朴素的,雅致的,多才的。既然放任你经商,我难道还计较这点事吗,你尽管保持原来的你。”
秦蓁仰望苍穹一轮弦月,莞尔道:“我以前过乞巧节的时候,真的没有同别人参加过这些,充其量,跟秦瑟一起来过。你要想听诗赋,我作一首?就不去别的船上了。”
“好啊。”箫清羽笑应道。
此时船头船尾熙熙相连,江面沙鸥全无,星辰皓月皎皎悬于天空。
秦蓁心有所抒,唇翕张富有韵味的念起:
“江水熙熙鸢鸟稀,入天愿把鹊桥支。天女已渡银河水,怎奈痴郎还未知。”
箫清羽垂睫看她,眼底倒映细碎的波光,压下唇:“知了,知了。”
她咧唇笑开,他趁机钻入她檀口,搅乱一汪池水。
两人不知不觉滚到船篷里去。秦蓁伏困在上面,故意勾人,吐气如兰:“夫君,想在船上试试么。”
话刚落,下衫半解。秦蓁滚爬逃跑:“你疯了,我说笑的,周围都是船。”
箫清羽捉住她的脚踝,将爬出半截身子的人扯了回来,压制在身下。
扯闹半天,他无意翻出一个荷包,荷包的系带竟被这番打闹殃及池鱼,松垮开口,抖落出几根豆芽。
“还给我。”秦蓁红着脸伸手去抓。
箫清羽顺势挽上她的手,伸向舱窗外边,就着她手,一齐洒落豆芽:“这种事,我们两人一起撒不是更好?”
秦蓁看他并无嘲弄之色,一脸诚挚期许,心中稍霁,随他一同撒完荷包里的东西。
本以为逃过一劫,男人却转头来,按住她的腰腹,眼微眯,调侃道:“想求子,撒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你,你别胡来,有人看过来怎么办。”
箫清羽吻住她唇,固定她东张西望的脑袋,含含糊糊:“不会有人瞧见。”
堆叠缠绕的衣裳颜色相近,分不清暗金浅黄。秦蓁坐立姿势难安,头顶是摇晃得厉害的船厢,舱口遮掩的竹帘好似被风吹动,亦晃动飘摇。周边琴音袅袅,曲动江畔,冗杂的交谈声远了,又近了。秦蓁在那声音靠近时,心慌的扣紧窗棂,想开口阻止,又被一波掀了头皮的淋漓酣畅化音变调,引吭低吟。上边穿戴整齐的罗衫将她闷出了细汗,既盼望快点结束,又被这感觉仿佛牵着灵魂在走,无法抗拒。
下船时,秦蓁下半身没了知觉,心安理得的趴在箫清羽背上,让始作俑者背着走。
耳边闹声逐渐靠近,秦蓁抬起泛软的脖颈,睁开眼睛:“在这停下看什么?”
箫清羽不愿人挤到背上的人儿,只在外围观看,不往前面挤,但凭他出类拔萃的身高也能轻易看到里面景象:“有个商贩在举办诗会,能接过他的题解题的人,可以挑选他准备的相应礼物。”
“你想要什么?”秦蓁借他肩膀的高度看过去,扫了眼摆在里面价值不菲的东西。
箫清羽啊了声:“我不知道,我随便说说的。不过看到他们那些有学识的人作答,挺羡慕的。”
秦蓁看过去,挑中了一样:“那套景德轩的文房四宝不错,可以给书翎用。想要吗?”
“这……”
“放我下来。”
秦蓁从他背上下来,正准备跻身进去,忽觉不妥。她走去旁的街摊,买了一面挂耳面纱戴上,低调掩饰好后,方走了过去。
箫清羽看她不过添了一层面纱,却宛若今夜的月光仙娥下凡,朦胧妙曼,看得他两眼发直。
他正想说不戴面纱更不容易引起注意,她却已翩翩走进了前方诗会场地。
里面三三两两的停留了许多听闻商贩出的题,还在冥思苦想作答不出的文人雅客,其中也不乏秦蓁这样戴兜帷、幂蓠遮掩的闺阁千金。七夕本就是给男女彼此相看相知的好时节,船上还有女子同男子把酒言欢,参与这等雅事不算什么。
秦蓁上前交了费用,商贩便给她出题。这商贩果然是奸商滑头,那些站在场中挠头苦想的人不是没有才华,而是商贩出的题目太刁钻了。
商贩给秦蓁出的题是:以此景为背景,战事为题,一步一句,走完成诗,不限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