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清羽没想过这个问题,没考虑自身,安抚她道:“家中的事我都处理好了,去一趟于我没有妨碍。帮一把没什么的。”
“为何要帮大房那种人?没有找他们算以前的账是好的了。你就是傻,吃了多少次亏还不学乖。”秦蓁也想过为他出气,观于他不愠不火的态度,就作罢了。
这次为了箫书翎,像是将他从前舍弃自我的生活拉到眼前,不管分没分家,好像为了箫书翎,他就得受大房的颐指气使。秦蓁不甘于这一点。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傻,”箫清羽挠挠头,凝思半天,坚决道:“秦蓁,我是有血有肉会受伤的人,不痛快的时候当然会抱怨。但那不代表,我从此就将他们视为敌人。若别人伤了你一次,你再也不肯以真心待人,人人都这样冷漠自闭,世间哪来的温情。”
他握紧她的手,十指穿插相扣,抿笑道:“何况有你在,情况好太多了,怎么会让我吃亏。”
“温情,”秦蓁嗫唇呢喃,心头感到一点发烫,“我好像,体会过你说的。”
箫清羽目光流眄在她表情美妙的脸庞上,扬唇微笑:“什么时候。”
秦蓁面含笑意的回味着:“就是前不久,你四临绣坊来找我。我一次次将你拒之门外,其实那时我很害怕,要是有人这么对我,我一定不会再觍颜回头。如果那时候,第四次我还是赶你走,你还会来几次?”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天天来!”箫清羽毫不犹豫就回答。
秦蓁笑了,又压下唇角,微冷的乜眼注视他:“对待大房,对待伤害你的人都这样吧。”
那抹稍纵即逝的笑容令他感到惊艳惋惜,箫清羽不想深究那么多,此刻只愿博美人一笑,拉转她身体,俯头抵她额头,“别人不会,唯独你,伤我千万次,我也千万次等你回头,不死不休。”
秦蓁紧绷着脸,揪他两边耳朵:“说得人家很残酷似的,你认定我会伤你啊,你是不是哪里对我不满?”
怎样答都不满意,姑娘家脸听了这话脸不红心不跳的,比村里那些说几句话就脸红的姑娘难哄多了。箫清羽懊恼:“没有,不是那个意思。”
秦蓁绷不住,漾开笑意的同时,勾过男人的脖子,以唇封缄住他的欲言又止。
箫清羽也慢慢搂紧她,暗想,这姑娘也很野性。还是这样的够味。
哗啦。
听到水声四溅,箫清羽急忙护着秦蓁后退,撂起被溅湿的下幅。抬眼一看,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箫家门口。
周氏虎着脸叉腰站在门口,一手扶着腰,一手拎着滴水的木盆,臊红的脸上染满薄怒:“真是的,大白天不嫌臊得慌!叫你们来帮忙,磨磨唧唧磨磨蹭蹭。告诉你们,我家书翎就要考举人了,注意着点儿别影响到他。”
秦蓁承认白日在外面这样有些孟浪,她从不喜在有人的地方亲近的。便将周氏的话当穿堂风过,没有计较反驳。
箫清羽也是同样的想法,这时候只面红心跳,等周氏进去了,他才安抚秦蓁:“你别介意大娘说的话,她也是提醒我们。”
秦蓁按了按眉心,自认过错:“怪我情不自禁了。没事,我先去厨房看有什么帮忙的。”
谨慎理智的大小姐,也会情不自禁?箫清羽莫名为这四个字感到甜意,站在原地傻乐半天。
炎炎夏日,箫弘光不惜来回的往镇上跑,买冰雕置于箫书翎的书房,让他有凉爽的环境。全家人对待箫书翎赶考一事无不认真,周氏天天做鸡鸭鱼肉,每一顿都带荤,箫家一年加起来的油水都没这几天多。为此周氏脾气也收敛了许多,没故意找架吵,整个箫家难得的风平浪静。
这一日,箫清羽被箫弘光叫去谈话,回屋的时候,他满面忧愁。那忧郁之色写满在脸上,秦蓁想不看见都难,就问他:“大伯找你谈有关书翎的事?”
箫清羽慌张的别过头,不敢去看她:“没有啊。”
“想想家中最近都围绕箫书翎转,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你是不是被大伯为难做什么事?”
她毫不拐弯抹角的抽丝剥茧,箫清羽都来不及圆谎,他痛苦的摇头:“我不能说,你们读书人大概最痛恨这种事。你也不知道比较好。”
秦蓁漆黑深邃的目光流转,想了会,道:“莫非箫书翎想找人代考,找你借钱?”
箫清羽惊讶的抬头看她,在她的审视下,娓娓将事情道出。
不是代考,但性质差不多,是买考题。前日黑市里出现了一伙神秘人,自称拿到了本县今年秋闱的考题,本只流传给几个有关系的人知道,箫弘光是大费一番力气才打听到的。
秦蓁眸色一凛,片刻间眉目松开,觉得有些好笑:“箫书翎十六岁就能中秀才,资质也算上佳。他这么年轻,就算这一次不中举,等三年再考又何妨。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险么。”
箫清羽焦急的点头:“我也是这么跟大伯说的,但大伯不听我的,说我嫉妒书翎。看他模样,是铁了心要去买那套考题。秦蓁……你会去告密吗?还是,我们该去告密呢?你说,我听你的。”
“当然不该,”秦蓁一口否决,“如果那考题是假的,说不定会被卖题人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寻衅滋事,诬告他人。抓不到那些人,事后反遭他们的报复。那些聚众买题的学子,也会恨我们入骨。那些得到了公平的学子呢,会感激我们么。”
“那如果考题是真的呢?”箫清羽忙问。
秦蓁凌冽吸气,轻声道:“那就更不能告密了。能拿到真正考题背后的原因,太复杂了。谁知道是哪个见钱眼开的,想以此谋财?参与考题编撰的人,哪怕只是摸到卷宗外封的杂役,都会被牵扯进来。我们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呢?这趟浑水一旦搅起来,我们自己也脱不开身。”
秦蓁垂下薄凉的眼睛,语气隐隐透着坚决:“也许你又要说,我太计较得失,让这个世间没有温情。可……如果我有能力,会去揭穿。在我连自身都无法保住的时候,我不想去管。”
箫清羽明白她的无奈,他也不愿,为了别人的过错,让自家人陷入囹圄。他柔声安抚道:“我赞同你。但是秦蓁,这样坐以待毙,就不会有危险了吗?你聪明,帮我想个办法,劝劝大伯,让他不要这样做吧。”
秦蓁点点头,答应试试。
然而,箫弘光的固执超乎了秦蓁的想象。秦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各种利害关系鞭辟入里,却次次都让箫弘光骂了回去。为了阻止,秦蓁不惜将这件事告知二老。二老清楚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寻死觅活的不让箫弘光干傻事。之后箫弘光倒是老实了两天,但幸好秦蓁的人脉广,钱庄那边有人透露箫弘光借二十两银子,但因为没东西做抵押,暂时没借到。还有秦蓁吩咐守在黑市的人,也告知箫弘光又进了黑市。
秦蓁在屋中和箫清羽只有两个人时,提起这事,幽幽叹息:“看来大伯已将成功的路径定为这一条。与跟我们顽抗相比,他这样偷偷摸摸的,更叫人防不胜防。”
箫清羽目光复杂的望着秦蓁,喉咙滚动,万般艰涩的开口:“秦蓁,你先把和离书签了吧,万一出事,不至于牵累到你。”
秦蓁慵懒的支起下颔,透过摇曳的烛光谛视他:“出了事,让我走,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箫清羽呼吸发紧,胸口绞得生疼,双目空洞的仰望:“那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要是我死了,你,也要活得好好的,再找一个比我对你更好的人。”
秦蓁转坐到他腿上,圈抱他,“我不,要死一起死。”
“不可以!”
“快活死,”她咬他耳廓,温热吐气:“抱我去床上。”
猝不及防的撩拨,箫清羽心里闹得七上八下,说是冰火两重天也不为过。他差点沉溺在她的温柔乡,隐忍克制的闪避她的吻。
“别,别闹,我是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