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肃之见她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身体颤抖得厉害,吓了一跳,忙抱住她,身体一转,把她转到房间内侧,自己背对着门外,腰身一弯,身体后仰,将门外的情形一眼扫过。
外面有三个人,刚上了楼梯,巧得很,这三个他都认得。
会宁候世子程翊、蔡阁老独生女儿蔡文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无名刃。
她的身体抖成这样,是因为……程翊?难道她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这可能吗?
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就在自己怀中,周肃之却顾不上欣喜,他满腹疑团,又心疼她吓成这样,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大手缓缓地抚摸着她纤弱的后背,轻声道:“娇娇,别怕,没事的,有我在。”
徐幼珈的双臂用力地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慢慢地从痛苦恐惧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程翊不认得她,她和母亲已经离开徐府,没有人会在婚事上逼迫她,此生,她不会嫁给程翊的,两人再无任何关系。
周肃之见她的身体不抖了,并不急着放开她,大手在她背上摩挲着,感觉着她骨纤肉丰的身体,一边想着刚才的三个人。
徐幼珈轻轻挣了一下,周肃之紧紧搂着她的胳膊松开些,徐幼珈抬起手推他,周肃之顺势放开了她。
“娇娇,你刚才怕成那样,是看见了……什么?”周肃之轻声问道。
徐幼珈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我看见一个……脸上带疤的人,他的疤好像特别深,好可怕。”
原来是被无名刃的脸吓到了?她素来胆子小,这倒也不奇怪。
说起那个疤面男,徐幼珈又想起他的怪异处,“他盯着我看了两眼,还诡异地笑了一下。”
周肃之眉头一扬,似乎想起什么,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抬手揉了揉徐幼珈的发顶,“娇娇别怕,他脸上的疤是假的。”
“假的?”徐幼珈很是惊讶,“肃表哥如何知道?他在脸上弄个吓人的假伤疤做什么?”
周肃之当然知道,前世,他做刑部侍郎的时候,亲手抓捕了他。此人是个高手,自称无名刃,出门时喜欢在脸上弄个吓人的标记,刀疤、烧伤或者疥疮什么的。他专门替人做些不见光的勾当,尤其是杀人,最是拿手,常常是一刀毙命。他还有个怪癖,行动之前喜欢暗中偷看要下手的人。
他盯着表妹看了两眼,显然,表妹就是他的目标。想到这里,周肃之暗暗自责,他太大意了,此人定然是从双柳胡同一路跟着他们来瑞记的,可是,他竟然没有察觉到。
至于花钱请他来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徐府的大老爷。先前的泼皮无赖被长安吓跑了,但是,不把姨母和表妹恐吓到回徐府求庇护,徐府大房就拿不到姨母的嫁妆,所以,这次徐大老爷请了个高手来。当然,不是让他来杀人,只是用什么恐怖的手段来吓唬姨母和表妹。
不过这些都不能告诉她,周肃之笑道:“你忘了,我是略通医术的,他脸上的伤疤很不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
“哦,原来如此。”徐幼珈钦佩地看着周肃之,“肃表哥真厉害。”
周肃之估摸外面三人都不在了,说道:“娇娇在这里等着,我出门去叫伙计过来。”
徐幼珈生怕再遇到程翊,连忙点点头。
周肃之出了门,左右看看,他刚才清楚地听到,蔡文蕙和程翊是进了他们左手第二个房间,而无名刃则是进了右手紧挨着的房间。此时,两个房间的门都是半开着的。
周肃之朝着侍立在附近的小伙计招手,小伙计快步过来,跟着周肃之进了门。
周肃之指了指自己试过的两件衣服,“把这两件包好。”
小伙计也知道这是东家的姑娘和表少爷,手脚麻利地将月白色锦袍和竹青色锦袍包了起来。
周肃之拿到手里,看着徐幼珈道:“咱们走吧。”
徐幼珈起身过来。他们要下楼梯,必然出门左转,经过程翊待的房间,周肃之特意走在徐幼珈左边,和她并排走,将她的身子挡住。
程翊不知为何,心中一直想着刚才的小姑娘,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他不由自主地朝门外看去,只见一道月白的身影,后面隐约露出一角樱草色的披风。
即便只是披风的一角,他却十分确定,那就是她,可惜,被人挡住了。
“表哥在看什么?”蔡文蕙本来正在跟他说衣服的样式,见他的眼睛盯着门外,根本没听自己说话,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程翊回过头,随意指了件蓝色的,“就这件吧。”
因为意外遇到了程翊,徐幼珈完全没了心情,和周肃之直接回了双柳胡同。
十五的月亮很亮,并不适合杀人越货,却有人根本不在乎。子时,一道灰色的身影轻巧地翻进了高高的院墙,他静静地停在那里,紧靠着墙壁,观察着院中的情形,足足站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慢慢地离开院墙,借着树木的遮挡,一边走,一边观察着。
“唰唰唰”三道人影极快地出现,围在了他的周围。
他看了看四周,月光下,他的脸上纵横交错,有好几道伤疤,如果徐幼珈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来,此人就是她白天看到的疤面男,只不过,伤疤多了几道罢了,当然,周肃之说过,都是假的。无名刃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意,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朝着最近的长安扑了上去。
四个人迅速地战成了一团。
月光下,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
无名刃自然不会发出声音引来更多的人,长安等人却是周肃之叮嘱的,因为无名刃并不是从前院翻进来的,而是进了隔壁人家的前院,又摸到后院,然后翻过院墙,直接进了自家这边的后院。
周肃之前世抓捕过此人,深知其做事方法,前院后院都安排了人。他怕吓到姨母和表妹,没有跟她们说起此事,只叮嘱了守在后院的长安等人,不要喧哗,悄悄地把他抓住,免得惊动了舒雅院和凝玉院。
四个人战在一起,周肃之负手站在旁边,无名刃眼见打不过,想要逃脱,手中的短剑被长安挑飞,撞到旁边的石头上,发出“叮”的一声,在寂静的深夜中传出老远。
“该死!”周肃之皱眉,随即,舒雅院的门口传来了守门婆子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后院。
长安三人都愣了一下,无名刃眼见大好机会,也不想着逃了,直接奔周肃之而去,想要挟持他。无名刃失了短剑,伸手去扼周肃之的咽喉,却见周肃之的手轻轻抬起,握住了他的双肩,无名刃只觉得双肩一阵剧痛,骨头似乎要被他捏碎了,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猛地咬了下舌尖,才堪堪没晕过去。
长安三人一拥而上,看了眼周肃之,都面带惭色。
周肃之吩咐道:“把他带到前院去。”舒雅院和凝玉院已经亮起了灯笼,显然姨母和表妹已经被吵醒了,他要先去安抚她们。
他先经过凝玉院的门口,对吓得面无人色的守门婆子道:“去告诉你们姑娘,没事了,不用怕,我先去舒雅院看看,等会儿再过来。”
那婆子慌忙点头应是。周肃之快步去了舒雅院,守门婆子就是刚才惊叫的人,眼见周肃之过来,朝院子里的兰香喊道:“没事了,贼人已经制服了,表少爷过来了。”
顾氏已经起身,正站在廊下,唤道:“肃之,怎么回事?”
周肃之不慌不忙,先行礼,“惊扰了姨母安眠,肃之惭愧。”
“娘,肃表哥,怎么回事啊。”徐幼珈听说没事了,也跑到舒雅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