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老太太这是不甘心呢, 上次想让我回徐府没成功, 这次又想了个新花样出来。”徐幼珈道:“娘,大房二房分了家, 大房的事咱们可以不管, 可老太太是我的祖母,我要是真不去,恐怕会被扣上个不孝的大帽子。”

顾氏有些迟疑,“要不, 我去吧。”本朝最重孝道, 她还真不敢让宝贝女儿传出不孝的名声。

徐幼珈摇头,“娘, 老太太不过是想借机要银子,我可以去侍疾,但是绝不能开送东西送银子的缺口, 不然,又是个无底洞。”好在当初分家的时候,分书上写得明白,两房再无银钱纠葛, 老太太没给二房一个铜板,将来也不需要二房出钱给她养老看病什么的。

徐府派来的婆子一直等着,徐幼珈用过早膳,换了身寻常的衣服,也没戴贵重首饰,只用发带将头发系好,坐着马车去了城南的徐府。

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来,极小的两进院落,内院比外院稍大些,老太太住在正房,王氏住东厢房,徐瑛住西厢房。

徐幼珈跟着婆子进了屋,老太太歪靠在床头,王氏和徐瑛都在。徐瑛惊诧地站起身来,“四妹妹怎么来了?”

徐幼珈道:“老太太不是病了吗,派人去叫我过来侍疾,但不知道老太太得的是什么病?”

王氏上下打量她一眼,发现她全身竟然没一个贵重首饰,心中暗恨,“这两日来,老太太总是头晕目眩,手足发麻,行动颇有不便,她又想念珈姐儿,这才派人请了你过来。你多陪陪老太太,兴许她能好些。”

“手足发麻?”徐幼珈惊讶地说道:“我听说手足发麻是中风的征兆呢,哎呀,要是中风可就不得了了,老太太,你知道吗,中风的人会半身不遂,严重的全身都不能动弹,连话都不能说,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

老太太的脸气得红涨,“放心,我就是有些不舒服,离中风可远着呢。”

徐幼珈一脸关切,很是认真,“那可说不准哦,有的人是一下子就中风了,前一刻还好好地坐着,后一刻就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王氏看看老太太通红的脸,还真怕她被徐幼珈气得厥过去,“珈姐儿啊,廊下有小火炉,你去给老太太煎药吧。”

徐幼珈也不再多话,起身到了廊下,搬个小板凳,拿个小蒲扇慢慢地晃着。徐瑛跟了过来,也搬个小板凳坐在她身边,低声道:“四妹妹,老太太不过是偶感风寒,过两天就好了,又没有什么大事,根本用不着你专门过来侍疾,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徐幼珈抬头看看徐瑛,她身上的衣服明显是改过的,放开的边缘处还有原来缝线的痕迹,原本也是三品大员家金尊玉贵的嫡女,如今却要穿旧衣了。

徐幼珈有些心酸,她还记得姐妹往昔的情意,大哥徐璟对她也颇有照顾,甚至前世她被关在那偏僻破败的小院后,听说徐瑛和徐璟还去会宁候府闹过。若是只有兄弟姐妹,她很愿意帮助他们,可是,她却不敢招惹老太太和大太太。

“对了,还没有恭喜四妹妹和二婶呢。”徐瑛笑道:“这下不仅四妹妹终身有靠,连二婶也觅得良人,真是太好了。”

徐幼珈眨眨眼睛,“那二姐姐有没有……”

徐瑛嘴角的笑容有些苦,“现在家里这样,怎么可能和官员家议亲,别说三四品的京官了,就是六七品的也不可能,普通的商户或者寒门学子娘又看不上,别说我了,连大哥也没有议亲。”

“二姐姐别急,好事多磨,总会苦尽甘来的。”徐幼珈轻声安慰,“大哥将来若是学有所成,谋个一官半职,日子一下子就能好起来。”

徐瑛摇摇头,“我看大哥不是很有信心,倒是二弟的功课不错,屡次得到学馆师长的表扬。”

“璋哥儿?”徐幼珈有些惊讶,“他在学馆……不淘气吗?”

徐瑛微微一笑,“不淘气,家里出了事,璋哥儿也懂事了,在学馆很上进。”

姐妹两个低声说着话,春杏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行了个礼,“姑娘。”

徐幼珈险些没有认出她来,春杏在她身边做一等大丫鬟的时候,削肩细腰,神采飞扬,在她的小院里很是颐指气使。如今却弓背塌肩,整个人憔悴的很,原本明亮的水眸也黯淡无光了。

“原来是春杏姑娘。”徐幼珈淡淡地道,对于这个背弃了自己的大丫鬟,她一点也不想见到。

春杏直愣愣地打量着徐幼珈,虽然她身上没有贵重首饰,但那种娇宠着长大的气质却没有改变,她的指尖白皙柔嫩,和她手中的小蒲扇格格不入,一看就是没有做过任何活计的手。

再看看自己的手,已经粗糙地不成样子了。春杏不知道自己后悔了多少次,要是当初没有勾引大少爷,安安生生地待在姑娘身边,做个体面的一等大丫鬟,该有多好。

“咳咳。”屋里的王氏用力咳嗽一声,春杏脸色微变,“姑娘,我还有个帕子没有绣完,就不陪姑娘了。”她褔了一礼,匆忙走了。

“春杏……也是可怜。”徐瑛叹道:“她的女红很好,娘总让她做很多针线活,再让婆子拿到外面去卖掉。”

徐幼珈抬眸看看春杏佝偻的背影,“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既然生活在这个家里,总要为这个家做点事的。”

一碗药慢火熬煎,过了午时才煎好。

老太太本来想着顾氏不放心徐幼珈,肯定会送来很多好吃的才是,结果什么都没有。她故意不让人给徐幼珈准备午膳,徐幼珈也没有开口要,只默默地守着那小火炉。

徐瑛把自己的午膳分成两份,和徐幼珈轮流吃了,她的午膳自然比不得双柳胡同,分成两份后又少得可怜,徐幼珈却没有说什么,笑着吃完了。

刚把药倒进白瓷碗里,徐璟就进来了,看见廊下的徐幼珈,很是诧异,“四妹妹怎么来了?”

“老太太病了,派人叫了我过来侍疾。”徐幼珈问道:“大哥从书院回来的么?”

徐璟点点头,没再说话。书院下午没有课,他就跑回来了,他的功课并不好,觉得自己在科举上可能没有什么前途,想学着经营家中的两间店铺,奈何大太太不同意,非让他继续在书院上课。

徐幼珈端着药碗进了屋,徐璟跟在她身后。

徐幼珈来了这么大半天了,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捞到,老太太心中怒火翻腾,抿了一口药汁,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药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吗!?”

她抬手就将药碗扔了出去,徐璟大惊:“小心!”他一把将徐幼珈抱在怀里,猛地转身,一碗滚烫的药汁全都泼在了他的后背上。

“璟哥儿!”王氏尖叫一声,愤恨地瞪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茫然无措地看看自己的手,她只是想把药碗掷到地上,好让徐幼珈再去熬一碗药来,借机磋磨她,并没有想要把她烫伤,怎么就……同时,她的心中又隐隐有些遗憾,要是璟哥儿没有替她挡这一下就好了。

“璟哥儿,快把衣服脱下来!”王氏上前,想要把徐璟的外袍扒掉。

徐璟脸色苍白,额上隐约有汗,皱着眉头看看目瞪口呆的两个妹妹,“没事,我回房间去换件衣服就好了。”他转身大步朝前院去了,王氏紧紧追在后面。

徐幼珈看了看床头靠着的老太太,本以为她是想磋磨自己要些好处,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歹毒,那滚烫的药汁若是泼到自己身上,或者脸上……徐幼珈打了个寒颤,目光也变得阴寒起来。

老太太被她看得不自在,怒道:“我只是一时手滑,并不是故意要扔出去的,你看什么看!”

徐瑛轻轻拉了徐幼珈一下,“四妹妹,咱们去看看大哥吧。”

徐幼珈也不放心徐璟,没再理会老太太,和徐瑛去了前院。估计徐璟会解衣,所以她们都没进屋,只在院中听着动静。

春杏和王氏帮着徐璟把衣服脱掉,后背整个都烫红了,好在没有破皮起泡的地方。王氏不放心,派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开了方子,留下一瓶药膏。

徐璟趴在床上,王氏亲自动手,将药膏给他细细地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