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三月,寒尽冬消,大地春回。
今年的天气暖和的早,才是三月初,便有了几分暖春的意思。
三月初四这日,黄历上是个宜动土、搬迁的好日子,易家选定了这一天举家进城。
秦春娇已换下了冬日里厚实的棉服,改穿了夹的。
她将一头秀发判了个圆髻,没有多做修饰,只拿了一支玛瑙蝴蝶鎏金钗绾着,鬓边簪了一朵芍药通草。
如今,她这样的首饰也有几匣子了,除了陈长青给她的陪嫁,过年之前易峋也陆续为她添置了不少。
但今天搬家进城,里外要忙不少事情,路上车拉马拽的,戴多了首饰,反而累赘。
她站在自家院中,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初春的清晨,日头暖融融的,住了将近一年的青砖瓦房静静的矗立着。
院中的地,已经冒出了些绿意,门口的槐树也钻出了几许新芽。鸡舍里,去年年初买来的鸡雏,都已长大,连同那一口下崽的母猪,都留了下来。
城中的宅邸,易峋请人新做了家什,连同秦春娇陪嫁的床铺妆台,已是足够了。易家人带走的,只有各人的衣裳用品,以及钱粮,余下的那些,便都留给了赵三旺和董香儿两口子。
至于骡子、马匹以及那头叫豆子的小母驴,都是要带进京城里去的。大黄自然也跟去,它性子凶,除了易家的人,谁也不认。
这是她住了一年的地方,也就是在这儿,她完成了从一个少女到女人的蜕变。
一年来太多的人事回忆,都发生在这里。如今要走了,她心中忽然有些怅然和不舍。
赵三旺、丁虎、董香儿和黄玉竹过来帮忙收拾,将箱笼搬上车子。
即便留了那么多家什,还是足足装满了两大车的物件儿。
董香儿今儿穿的艳丽,盘起的发髻上戴着一朵大红牡丹花。
她和赵三旺在二月成了婚,暂且住在赵三旺的那间老房子里。两口子的小日子,过得倒是挺甜蜜。
她拉着秦春娇的手,满是依依不舍,说道:“妹子,等空闲了,我就进城去看你。”
秦春娇笑着答应,看向一边的黄玉竹。
黄玉竹和易嶟定了亲,差不离算是易家的人了,在自己未来大嫂面前,一改往日大胆的性格,羞涩忸怩起来。
秦春娇浅笑着说道:“你安生着在家等着,到了四月,就娶你过门。”
待东西都搬妥当了,易家三口人便向这些人道别。
易峋同赵三旺说道:“我们到城里去了,油坊和地里的事情,都托付给两位兄弟。还请两位多多上心,咱们过得好与不好,就看这平日里下的功夫了。”
赵三旺和丁虎都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大哥,你放心,下河村的事儿,我们保准给你看的好好的。”
易峋微微颔首,又向赵三旺说道:“三旺,你如今也是娶了媳妇的汉子了,往后要好好的干,好好的香姐儿。这日子好坏,全都在自己身上,别辜负了当家汉子的声明。”
赵三旺连连点头:“哥,你的教诲,我都记着。”
秦春娇也跟董香儿和黄玉竹说了几句话,易峋就来催着上路了。
她坐上了马车,照旧是易峋驾车,易嶟则骑着骡子,赶着豆子,启程上路。
秦春娇坐在马车中,搂着大黄,从车窗里向后望去,就见那些好友们正招着手,且渐渐远去。
直至都看不见了,她才缩回了身子。
大黄在她怀里,倒是乖顺的很,将头埋在她膝上,一动不动。
她心里既有几分不舍,但更多的则是期待。
其实在哪儿都是没关系的,她的峋哥在哪儿,她就在哪儿。但是能和易峋一起,在京中开始新的生活,新的经营,往后又不知会有什么样的际遇,这都让秦春娇兴奋不已。
这一路走的不快,到了京里时,已经是将近晌午时分了。
秦春娇在府邸门前下了车,抬起头看着那高大宽阔的门户,屋顶的瓦片在日光下泛着光泽,屋檐下的铁马随着微风不住发出钉钉声响。
朱红的大门厚重结实,门扇上的铁叶钉闪着银光。门顶上,悬着一方崭新的匾额,刻着方正肃穆的两个大字“易府”。
这气派庄严的府邸,往后就是她和易峋的家了,她就是女主人。
易峋走来,向她笑着,伸出了手。
秦春娇看着阳光下,这俊美脱俗,犹如神祗一般的男人,不由回之一笑。她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两人牵着手,踏上了宽阔的台阶。
三人到了正堂上,立时便有五个家人上来请安见礼。
这是两对夫妇,和一个光棍汉。
其中一对两口子,是之前那老翰林的家人。老翰林举家迁徙,不想带那么多人口,就把他们留了下来,问易峋肯不肯用。易峋看他们手脚麻利,为人也老实本分,便留了下来。至于余下的三人,便是从人力集子上雇佣来的。
这宅院宽阔,需得人手打理照料,秦春娇的铺子,也要人来帮忙做事。
原本,易峋还想替秦春娇买上两个年轻丫鬟来侍奉伺候。
但买卖人口,是秦春娇心口的一块疤,她自己好不容易出了这个火坑,不肯再把别人拉下去。另外,她的铺子,需要的是能干活做事的壮实妇人,那些大户人家里打发出来的丫鬟,其实不济事。
因而,易峋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五人到了堂上,赶着三个主人叫大爷、二爷、太太。
易峋神色自若,秦春娇微微有些不惯,但也笑着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