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1 / 2)

宁王妃赔笑回道:“是,妾身来同皇后说些家常话。”

皇帝径自向前走去,同皇后携手依旧在西窗下的罗汉床上坐了,方才说道:“皇后常日劳累,王妃能进宫陪皇后说话解乏,倒是好的。”

宁王妃赔笑称是,她心中却忽然有些不甘和激愤。

当初,姐姐还在时,这帝后二人对她是何等亲昵和气,皇后能直呼她闺名月婵,皇帝更是以弟妹呼之,亲热的就如一家子人一般。而等到自己做了王妃,皇帝皇后却并不像对姐姐那般对她,于她的称呼从来就只有一个“宁王妃”,冷淡疏离的仿佛她是一个外人。

或许,对他们而言,苏月娥永远都是一个外人。他们的圈子,是她永远也无法融入的。

即便姐姐没了,死了,她也取代不了苏月婵的位置。

皇后并不想替她遮掩什么,径直说道:“王妃今儿过来,是为峋儿的亲事来的。”

皇帝瞥了宁王妃一眼,问道:“峋儿不是已然成亲?怎么又来亲事一说。”

宁王妃脸色先是涨得通红,转而又变得煞白,正想说话,皇后却已先说道:“王妃来说,峋儿如今这位夫人出身不好,与峋儿不能匹配。又说,当年月婵在的时候,曾为峋儿指腹为婚,定下一门亲事。如今峋儿找回来了,就该将那门亲事重新提起。”

皇帝耳里听着,面上神色倒是一如往常,只是问道:“弟妹当初为峋儿指婚的,是谁家的姑娘?”说着,便又自语道:“这都二十余年了,峋儿也二十出头了,莫不是那家姑娘竟就老在家中,到如今都不曾嫁人么?”

皇后笑了笑:“就是孟家的孩子,孟家同苏家有些姻亲往来,有这样的事倒也不足为奇。”

皇帝一时没能想起,问道:“哪个孟家?”

皇后说道:“便是前些年,皇上发落的孟家。”说罢,就指着孟玉如说:“她便是孟河年的孙女,孟庶人的侄女儿。孟家的少奶奶和月婵指腹为婚,但转眼便小产。这女孩儿,是她到了湖阳才生下来的,前后差不离错了三四年。依臣妾所见,这没影儿的事儿,又不是当初怀上的那个孩子,自然不能作数。但今儿,宁王妃偏要提起,还把这女孩子带进宫来,定要本宫瞧瞧。”

皇后同皇帝是多年夫妻,晓得他脾气心性,喜怒好恶。孟庶人,原是贵妃,因事被贬,自缢死于冷宫。孟河年,更是个倚老卖老,贪赃枉法之辈。这两人,都是被皇帝深深憎恶之人。她提及这两人,并将孟玉如同他们挂上关系,便是要令皇帝不待见她。

果然,皇帝浓眉一皱,不提此事,当即说道:“这事荒唐,弟妹过世多年,峋儿也已娶妻生子,重提此事又有何意?!再则说来,这女子根本不是当年月婵定下的那个,这样雀占鸠巢岂不荒谬!”

宁王妃只觉得脸上**辣的,皇帝说起雀占鸠巢这词儿时,目光便直直的落在她脸上,她也晓得是个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了,他们就没有看得起她过!

她低头不语,但听皇后说道:“王妃的意思,这姑娘等峋儿到如今也没嫁,不如让她给峋儿做侧室。”说着,她笑了一声,又道:“王妃还说,峋儿不肯认父,必然是他那位出身乡下的夫人从中挑唆作祟,要安插个人在峋儿身侧,好让她仔细劝劝。”

宁王妃只觉得坐立难安,她没有料到皇后竟然连这一丝丝的薄面都不肯给,她仿佛是扒光了站在这两人面前,羞愤不已。

皇帝的目光越发冷厉,他冷笑了一声:“王妃,今儿是特地进宫讲笑话来逗朕与皇后乐的么?这女子养在他们家中十余载,都不知世上有峋儿其人,如今才知道便成了一直等着?月婵亡故,那时报说世子也夭折了,她等的是什么?莫不是,她从娘胎里就开始守节不成?!”

宁王妃讲不出话来,连她身后的孟玉如也一脸泫然欲泣的神情。

皇帝根本不想再看这妇人一眼,只说道:“本朝用人,自来只看贤能,不问出身。子弟娶亲,当也如此。峋儿那娘子,朕见过几面,虽是微末,却是个灵巧能干的好妇人,配得过她那夫婿。出身不高又如何,好过那些仗着身份却飞扬跋扈、心术不正的所谓世家千金!”一气儿讲完,他又说道:“行了,峋儿为何不肯认父,王妃心中自然有数。王妃,还是回去好好自省,如何能调合他们父子关系,方是你内助的本分,就别在这歪门邪道上动心思了。”

宁王妃踏出皇宫之时,浑身冰冷颤抖不住,如同从冰窖里出来的一般。皇帝的话,还回响在耳畔。那分明是在说,她抢了苏月婵的位子,活该有今日这番羞辱。

可是凭什么呢,她和姐姐明明是一个母亲生养的,人人都喜欢姐姐,都说姐姐好,只要有姐姐在场,就不会有人夸赞她一句。自小到大,姐姐都是人们口中温婉贞静的才女,提起她便只是相国府那个被娇惯坏了的二小姐。

甚至于,就连婚配,姐姐的夫婿也是这京城之中出名的风流子弟,皇室贵胄。

苏月娥对于宁王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情爱,只是他是姐姐的夫婿,又是这京中名媛淑女们心仪的男人,她便生了抢夺之心。所以,当宁王对她显露好感的时候,她便刻意将他诱到了手。

她只是想证明,她并不比姐姐差,姐姐的东西,她也一样可以夺来。

苏月婵对此事,虽有所察觉,却似乎不愿闹大,便没有声言。

那段日子,看着姐姐有苦说不出的神伤模样,真是痛快不已。

姐姐竟然生了个男孩儿,她当然不允许姐姐再有能得到男人宠爱的筹码,索性一气儿送他们走了。

终于,宁王听信了她的言语,她也如愿当上了宁王妃。

然而,母亲已不认她了,等闲不准她再回娘家。帝后看她,总是冷漠视之。宁王跟她不过好了那么几年,如今也养了一院子的女人。京中,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嚼她的闲话。

这一切,真的就是她想要的么。

宁王妃立在宫门前,只见天际一抹残阳似血,西风吹来,冰冷刺骨。

她觉得很冷,这世上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孟玉如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轻轻问道:“姨母,咱们怎么办?”

她有些惶恐不安,跟着宁王妃入宫见皇后,却无端招来一番训斥。帝后眼中的轻蔑与不屑,直白的令她难以忍受。自小养在深闺,她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

从听说那个男人竟然和她有那样一段姻缘,孟玉如便笃信,之前在河间县客栈之中的偶遇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祖母曾告诉过她,千里姻缘一线牵,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明知道他已经娶妻,但表姐与姨母都要她放心,一定能将她送进王府之中,她心中便升起了一些小小的希冀,哪怕做个侧妃也好。

但今日这情形,再怎么无知,她也能有所知觉,这件事怕是无望了。

苏月娥没有看她,只淡淡说道:“你且回府去,若有别事,我自然打发人去叫你。”

说着,她便挺直了腰身,一步步的走进风里。

终究,她还是宁王妃。

打发了宁王妃与孟玉如,皇帝颇有几分不悦,兀自斥道:“她还不死心!”

皇后剥了一个橘子,将黄橙橙的橘瓣放在皇帝手心之中,方才说道:“她想借着孟氏这事,把持峋儿。她倒是聪明,可惜别人也不傻。”言至此处,她睨了皇帝一眼,不无嘲讽道:“我早说她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偏不肯听,硬是叫她做了宁王妃。”

皇帝却有几分不服气,当即说道:“怎么能说是我们,分明只是老五一定要她!他执意如此,我们又能如何?”说着,又叹又恼:“有这么个凡事不着四六的弟兄,朕也烦恼的紧。”

皇后叹息了一声,转而说道:“峋儿既然还在,那么当年月婵生产时,必是有什么蹊跷的。”

皇帝颔首,眸色深邃:“朕也是这么问着老五,然而老五一口推在了那婢女和侍卫身上,旁的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