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文玹回头, 就见后面过来数名华服贵女,正是她之前在嚷嚓亭中瞧见的那几个。
当先的一名少女十四、五岁年纪,个子娇小, 修眉凤眼, 玉肌雪肤, 娇容花貌。穿着一身粉红绣白菊半臂,下着柔蓝云缎裙子, 披着缀珠缦纱披帛, 粉红柔蓝,锦衣绣袄, 衣着配色极为鲜艳。偏她肤色莹白, 气质清雅, 镇得住这么鲜艳的配色,非但不让人觉得艳俗,反而更显娇丽。
既然被叫住了,文玹便转过身,微笑面对过来的这几名小娘子。
少女走上前来,朝孟裴福了福:“阿裴哥哥,没想到你今日也会来。”
孟裴微笑道:“一时兴之所至罢了。”他朝文玹看了眼, 介绍道:“她是褒国公的孙女。”
文玹来之前, 跟着娘亲恶补了一番京城的世家贵族, 褒国公是太后的嫡亲兄弟,这位少女既然是褒国公的孙女,亦即是孟裴的表妹。她不禁想到了太后口中的那位“六娘”。
孟裴又对那少女道:“这位是文相公的长女。”
文玹与那少女互相福了福。那少女一对美丽的盈水凤眸朝文玹身上转了半圈, 微笑道:“文妹妹,我姓刘,单名一个婧字。”
文玹心里“啊哈”一声,朝着她点了点头:“我也是单名,玉玄玹。”
刘婧身后那几名小娘子也纷纷向孟裴与文玹见礼,望向文玹地目光都是好奇而审视的。文玹心知被她们瞧见自己与孟裴走在一起,定然会让她们心中浮想联翩,她落落大方地一一回礼。
刘婧问道:“文妹妹,方才在绛霄楼见过你,你也觉得坐在那里太过无聊,出来走走么?”
文玹微笑道:“是啊。”
刘婧又望着她问道:“文妹妹,你不会嫌弃我们一起同行游湖赏花吧?”
她这么问话,文玹难道能说嫌弃么?但她有要事与孟裴相谈,难得两人相聚的时光亦不想被打扰,更是从心底里不喜欢刘婧。
她正想着要如何拒绝刘婧,却听一旁的孟裴道:“六娘你们一群小娘子游湖赏花,我若是混在中间太不像话。阿玹,前面就是八音灵璧,我们不游湖了,赏八音石去。”说着便朝西侧面一条小径行去。
他叫她“阿玹”时,文玹就见刘婧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再听他说要去赏八音石不游湖,也就是拒绝她们同行了,刘婧望向她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
文玹面不改色,朝刘婧与其他小娘子飞快地点了一下头:“告辞了。”转身便朝孟裴走的那条小径追过去,他也没有走远,走出数步后便在小径上等她。
文玹背朝以刘婧为首的贵女们,朝孟裴飞了个白眼,他这是替她树敌呢!而且所树之敌恐怕还不止刘婧一个,那一帮小娘子里,只要望向孟裴就不由双眸含春脸蛋发红的可不在少数,这下都齐刷刷瞪着她后背了呢,若是眼光能变成飞刀,她这会儿已经是刺猬一只了。
孟裴微微一笑,见她走近了,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文玹低声道:“你也不给人点面子。”
孟裴低笑道:“给人面子,自己受罪。我好不容易与你相聚一会儿,谁高兴陪她们叽叽喳喳装腔作势。”
他虽说带她去看八音石,其实不过是找个借口与刘婧等人分道而行,走出不远便放慢了脚步。
文玹亦心不在石,接着方才被打断的谈话,又问他:“你方才想到什么了?”
孟裴轻轻摇头:“听你提及应天府,我想到另一位伯父了。”
文玹讶然,孟裴的伯父不就是王爷么?她回头示意阿莲与咏夏退远,分别守着道路两头,以免有人走近,听到他们说话。
孟裴亦压低声道:“其实在我皇伯父之前,还有位王爷。”
他神色沉凝,漆黑的瞳仁望着竹林某处:“那位贤王并非皇祖母所出,是先梁贵妃所出的皇子。”
延兴帝并非第一位皇子,先皇后无所出,并早薨,当时还只是刘贵妃的太后是后宫中第一个怀上龙胎并产下皇子的妃嫔,母凭子贵,被立为皇后。之后梁贵妃产下二皇子,刘皇后产下三皇子。
大皇子早夭,甚至未及入牒,三皇子也即是如今的延兴帝在十二岁时被立为太子,二十四岁时即登基为帝。而那位仅年长延兴帝三岁的贤王早在十六岁之前就被赶去了应天府,做了名副其实的“闲王”,始终默默无闻,似乎被人遗忘。
文玹静静听着,心中颇觉感慨。
孟裴接着又道:“还有个人与应天府有关联,殷相。先皇祖父英宗在位时,殷相就在应天府为官,直至延兴四年二月,他都是应天知府,那年二月他因丁忧才去职回了祖籍。他与古二结仇,可能就是因为曾觉那件案子。”
文玹点点头,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这件事,他也从他的渠道查到了殷正祥曾在应天府为官,也即是说古二就是曾觉的可能性非常大:“但在其就任期间发生过无数案件,若找不到确实的线索或罪证,也无法将他与古二联系起来。”
孟裴见她不觉惊讶,想来是文成周告诉她的也不足为奇,便接着道:“你可否请文相公将当年这两件案子详情抄录给我?我传密信给马辰,让他依着这条线索去细查此案前后,包括曾觉生平与如今下落,说不定能找到些人证物证。但若是太麻烦也就不必了,知道时间与人名,在当地查访也会有线索。”
文玹微微笑,唤来阿莲,让她从背囊中取出用蓝色细棉布包着的长方物事递给他:“在这儿了。”
孟裴意外地接过来,轻笑着感慨道:“文相公真是细致周到!还请你替我谢谢文相公。”
文玹亦道:“我爹愿意帮这个忙,我也有点没想到,更没想他直接把案卷详情抄回来了。内容挺多的,前后三十多页,昨晚我便装订成册,这样不容易遗漏,看起来也方便些。”这些案卷她也仔仔细细看过一遍,当时经办曾觉案与蔡宏案的主官就是应天知府殷正祥。
孟裴也不打开看了,正准备把抄录好的案卷收入怀中,却听一旁阿莲紧张地小声提醒:“小娘子!孟公子!”
文玹与孟裴朝阿莲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见小径另一头远远过来数名小娘子,正是刘婧她们。
刘婧目光停留在孟裴手中蓝布包裹的物事上,方才她看得分明,是文玹的女使交给他的。也不知里面包着什么,看形状不像是寻常的礼物,倒有点像是书册,但文玹给他书册做什么?难不成里面夹带了诗句、图画或信件?
但不管是何物,他们两个定然不是在此偶遇,而是早就约好了在艮岳碰面,文玹才会让女使带着东西,好在碰面后给他。
刘婧心中揣测,脸上不失礼貌的微笑,走过来笑吟吟道:“阿裴哥哥,你不是说去八音灵璧么?怎么这么老半天了你们俩还在这林子里呆着?”
她一脸天真,仿若无心,只是好奇地提问罢了,然而一旁的小娘子们闻言,纷纷把或鄙夷或嘲笑或嫉恨的目光投向文玹。
文玹也不想和刘婧客气,浅笑着道:“竹林幽静,没有嚷嚓亭外那群鸟嘁嘁嚓嚓地在耳边喧闹,在这里多呆会儿,心也跟着静下来了。”
这话也是暗有所指,刘婧虽然还能绷得住脸上的微笑,其他几个听懂的小娘子已经不忿地瞪着她,忍不住要还嘴反击了。
孟裴把案卷收进怀里放好,皱眉对刘婧道:“六娘,你好好地游湖,又跑这儿来做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管闲事了?”
文玹内心补了一句,从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开始。
刘婧这回脸色是真变了:“阿裴哥哥,你这样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