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阳县主自己骑马过去后,方是她的两个穿男装的贴身侍女骑着马过去,又有缇骑十八策马而过,最后后头又跟着三辆马车和十几个跟车而行的从人,真是浩浩荡荡。等到全部人都过去,已是一盏茶后了,朱家的侍从们才是回了道上,车夫也赶着马车回了正道。
一个早晚要嫁出去联姻的县主而已,好大的威风。被湖阳县主回府的威风煞到的李氏气得脸都比涂了脂粉白了。
“夫人,”绿袄子侍女提醒地叫了兀自生气的李氏一声。被湖阳县主耽搁了这么一会,到王妃那里就晚了。
李氏愤愤地摔下窗上的帘子,冷声道,“走吧。”
坐在李氏身旁的道姑这才缓声开口问道,“夫人,刚才那是谁?”这个道姑看年纪恍如二十许人,肤光如玉,长得俊眼修眉,甚是美貌。她头戴莲花冠,身穿宽松的水田衣,手里拿着一柄麈尾拂尘,坐姿如松,显得气度出尘,一派高人风范。
李氏显然是对这个道姑很有好感的,缓和了脸色道,“这就是晋王府的湖阳县主了,最是不能惹的,你往后要是遇到她,可得当心着些。”
“贫道明白了,”道姑颔首道。原来这就是传闻里骄横刁蛮的湖阳县主么,竟然是个如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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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容安一路畅通无阻地骑着马来到了晋王府门前。
重新整修加高加阔的端礼门愈加的巍峨庄严,白雪红墙的映衬下,已经有了泱泱皇城的气势。
顾容安抬头看了一眼端礼门上崭新的匾额,显然是刚刚换上的,比之原来的更加的辉煌大气。她马不停蹄,却没有从端礼门入府,而是绕道西大门光和门。
深受晋王宠爱的湖阳县主进府是从来都不下马的,连带着她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都有了这个让人眼红的待遇。
朱衣甲卫在西大门门前就下了马,主仆三人骑着马从光和门入,直到了泰和殿的西角门才是落了地。这里就是自家的地盘了。
顾容安把缰绳交给来牵马的小厮,拍了拍小红的头,吩咐小厮,“让马夫给它刷刷毛。”又交代爱马一声,“乖乖的啊,等下回我再带你去玩儿。”
小红叼着顾容安顺手喂过去的糖,不耐烦地喷喷鼻息,扭头就走,这个坏主人老是说下回去玩儿,可是下回总是很遥远,骗马啊。
被爱马喷了一脸,顾容安也不生气,反正都习惯了,手里拿着鞭子,溜溜达达进了家门。
先是去正房同陆氏请安。大概是她突然一改惯例,提前回来了,向陆氏通禀的侍女声音格外的欢悦,“夫人,县主回来啦!”
通传声,透过低垂的帷帐与水晶珠帘,传到了东暖阁里。
临窗的罗汉榻上,陆氏正手持针线,认真在一件腰襦上绣着一朵茶白的山茶花。
屋子里温暖如春,陆氏却还穿着狐皮裘,头上带着挖云顶嵌玉紫貂昭君套,脚边还放着一个忍冬纹铜熏笼。她听见侍女的通禀声,急忙把手里正在做的绣腰襦往身后藏。
刚藏好,顾容安就进来了,声音清脆,“阿娘,你在做什么呢?”
陆氏温柔地笑笑,“我还能做什么,闲得身子骨都懒了。”她这话里带着甜蜜的抱怨。
那年生顾容顼总归是伤了根本,仔细调养了这么些年,方好些,只是还是受不得寒,精神头也比年轻的时候短了。所以她总是被女儿管着,不让她做耗神的事,尤其是费神费力的绣活儿。可她就是闲不住,自己又喜欢绣花,于是只能趁着女儿不在的时候偷偷做女红。
“您要是闲得无聊,可以练练五禽戏,既能活动筋骨,又能强身健体。”顾容安说着话,脱了头上的昭君套和身上的貂袖披风,随手扔给阿五阿七,一身轻快地跑到陆氏身旁坐着。
陆氏挪了挪身子,生怕被女儿发现了她身后藏的衣裳,不乐意道,“不想练。”那个五禽戏动作不甚雅观,她才不要学呢。
好吧,不练就不练,顾容安也是拿阿娘的任性没办法。她捧了侍女刚刚送来的杏仁茶吹气,刚从外头回来,热乎乎的喝一盏香甜的杏仁茶最舒服啦。
“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陆氏这才想起按理女儿还不到回家的日子呢,往年她总是三催四催,女儿就是要斋戒满一个月才肯回来,今年回来得这么早,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陆氏探究的目光落在顾容安身上。
被阿娘这么仔细打量着,顾容安呼吸一顿,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被人看光了,顿时觉得藏在腰间荷包里的九龙印玺滚烫起来,她掩饰地清咳一声,“今年雪大,寺里太冷了,我就回来了。”
不就是被个二傻子看了吗,她上辈子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这辈子又不打算嫁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好看!
陆氏听她咳嗽,真以为她是受了寒,急了,连声吩咐叫人去煨姜汤,又让人请良医。
“不用叫良医,我喝点姜汤就好,”顾容安忙按住着急上火的陆氏,撒娇道,“我好着呢,用不着吃药。”
陆氏反握住顾容安娇软柔嫩的小手,确实是热乎乎暖融融的,也就安了心,慈母心肠道,“那就多喝点儿姜汤。”
顾容安嘴里嗯啊答应着,眼睛一溜,发现了陆氏身后露出的一角绯色衣袖,“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陆氏一愣,等她反应过来是自己藏的衣裳,顾容安已经身手矫捷地从她身侧把衣裳扯出去了。
“阿娘,你又做这些费神费力的东西。”顾容安无奈地看着陆氏,她手里的这件绣腰襦做功精致,密密匝匝地用各色丝线绣了百花,乃是一件百花不落地的腰襦,红绸底子上百花争艳,葳蕤生光,华美之极。这样的鲜艳衣裳,一看就是阿娘给她做的。
被女儿不赞同的目光看着,陆氏有些心虚,嘴上却碎碎念道,“我每日都闲得很,你又不肯做女红,只有我来做了,总不能一家子都穿旁人做的衣裳,连个媳妇闺女做的荷包都没有。”
陆氏说着说着,底气就足了,“你不让我做,那你来做啊。好好一个女儿家,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这可怎么找婆家!”
陆氏目光落在顾容安别在腰间的鞭子上,真是痛心疾首,小时候软软娇娇的女儿,怎么长大了就长歪了呢?
阿娘一说到她的教养问题就跳脚,顾容安一捂别在腰间的心爱鞭子,跳起来,“阿娘,我先去沐浴更了!”
唉,陆氏叹了一口去,每次说起这个女儿就逃跑,等到了要绣嫁妆的时候,看她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原本的大纲里陆氏是要死掉的……但是基友们十分反对,于是我写到进府后就改了走向,陆氏就平安啦。但是我还是很想写个亲娘死掉后,黑化成变态的女主啊。
安安太萌了。
第46章 告状
顾容安几年前就搬到了泰和殿后花园被红墙和曲折游廊围住的二层小楼去住。
两层的小红楼, 楼上一明两暗三间,一间书房, 一间卧房,一间平常起居处。楼下两明两暗四间, 正厅、客厅、暖阁和浴池。因她把阿婆那里的挖掉的芍药移到了这里来种,就取了芍药的别名叫余容轩。
她回去的时候熏笼已经点上了, 鎏金银香炉里燃了沉水香, 一进屋就是扑面而来的融融暖香,驱散了一路走来的寒意。
“县主, ”已经长成大姑娘的阿二迎了上来, 为她解开身上的貂袖与披风递给一旁侍立的小侍女。笑道,“没想到县主今年回来得这么早,好在我们没有偷懒, 屋子是日日打扫的,倒也没有积了灰。”
阿二相貌温厚,长得只是端正,笑起来却十分温淳,语气里带着打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