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青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的计划?”
“你要插手漕运的事情。”林可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陶然居,张起,书生。”
孟昶青眯起眼睛,脸上忽地带出些缱绻的笑意:“你说的没错。阿可,但你是个姑娘。我不在意这些,天下人却在意。”
“是啊,一个巨大的把柄。”林可淡淡说道:“只要这把刀还在你手里,我就逃不出你的手心。孟大人,你从哪里能再找出一个我这么好用的傀儡来?你已经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了,不会希望之前的投资都打了水漂吧。”
孟昶青道:“此事风险也同样很大。”
林可弯起唇角,似笑非笑道:“你怕么?”
孟昶青脸上的笑意缓缓加深:“自然是不怕的。”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阿可,既然还要互相利用,那么你难道不该更坦白一些么?阿可,你身上有皇家血脉,此事你打算何时告诉我?”
林可:…………
等等,什么鬼血脉?她祖上八代贫民,哪儿来的皇家血脉!?
孟昶青却误会了她表情代表的意思,施施然道:“阿可,你难道不曾发现,普通人的牙齿都是参次残缺的吗?像你这般整齐的牙齿,唯有从小到大顿顿□□米才能养的出来。你的出身决不寻常。”
“就因为这个?”林可怔愣道:“万一是我家里是土财主呢?”
“但这一点,自然不算铁证。”孟昶青说道:“阿可,你身边有一串珍珠链子吧,那可不是平民百姓能有的东西,就是一般的宗室子弟,恐怕也未必能拿出这样一件东西来。”
珍珠手链?
林可心中一寒:“你派人潜入谢府,翻过我的东西了?”
“还有你那些层出不穷、脱口而出的新奇词汇,这习惯与光宗一模一样。”
孟昶青忽略了她的质问,只是兀自说了下去:“靖难之后,光宗生死不明,密卫一直奉旨追查光宗一支的下落。这么多年,挖得越深,我便越佩服这个皇帝。与史书所载不同,光宗并非昏君,他是个……很有趣的人。光宗留下了一本天书,阿可,或许你是这个世上唯一能看懂那本书的人。”
光宗,王羽之?就是那个被自己叔叔拱下皇位,活活烧死在宫中的倒霉蛋?若孟昶青说的是真话,那这人极有可能是一个穿越者,起点高,下场惨,却留下一本无人可解、神神秘秘的书。
那本书上会写些什么?
林可目光复杂地看了孟昶青一眼,犹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你既是光宗的后人,我就不打算逼迫你,也从未想过要完全控制你。”
孟昶青半跪下来,与林可视线平视,解下腰间的刀递给她,轻声说道:“阿可,世道如此,你必须是个男人,必须是个皇子。这条路并不好走,你永远不可能得到女人能够得到的那些东西了。你可以选择现在杀了我,逃得越远越好,我的手下决不会追杀你。若你选择踏上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四周静悄悄的,孟昶青平静地望着林可,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神情。老狐狸收起爪子,露出柔软的肚腹,将性命交到林可手上,一言不发地等待她做一个选择。
可她其实从来就没有过选择。
随手将刀丢到一边,林可扯了扯嘴角,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本来就是个男人,对吧。孟大人,既然咱们已经达成了友好互助合约,你能不能帮个忙,给我弄点东西来?”
孟昶青微笑着点头:“这是自然,你想要什么?”
“干净房间、热水、软巾,热腾腾的姜汤。”林可揉了揉肚子,幽幽道:“还有那什么……月事布?”
孟昶青:………………
☆、第40章 家变
此战过后, 木家再无退路, 算是彻底被绑上了大楚的战车。
林可托辞养伤,在床上躺了几天, 又被王玄明领着在木家堡溜了一圈, 凭借自个儿耀眼的军功大大地刷了一波声望, 总算是完成了孟昶青安排的任务。
——至于之后赫兰明月会如何恼怒,北齐朝政又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就不是林可需要关心的事情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这些事就丢给孟昶青去劳心劳力吧。她这会儿归心似箭,只想回谢府好好吃一顿, 好好睡一觉。
此刻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再过六、七天就能回到天水。数月过去了, 大嫂怕是已经生了吧。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她走得仓促,都没来得及备下什么礼物,正好可以从云州带些特产回去,大哥大嫂小娃娃, 阿双林嫂跟谢福, 还有孙伯, 还有谢明雨谢姑娘,每人一份, 童叟无欺!
想到这里, 林可唇边不由露出一丝暖暖的笑意。
虽说这一回在云州的经历堪称惊心动魄、九死一生, 但若她吃些苦头, 就真能让这些人能多过上几年平稳的日子,那便值得。
她盘算得甚好,却不知天水城中已然发生了许多变故。
天水城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里,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守在柴门前,百无聊赖地剥花生吃。外头阳光正好,柴房里头却是另一番情景。昏暗的屋子里,一个纤弱少年躺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一块破布,眼圈通红,发髻散乱,模样极为狼狈。
这正是谢中奇一母同胞的妹妹,谢明雨。
她出现在此处,自然有其缘由。
就在半月前,孟家突然前来提亲。谢明雨从小到大,第一恨的是谢中士母子,第二恨的就是与谢中士狼狈为奸的孟简,自然不愿屈身嫁给这姓孟的纨绔子弟。可婚姻大事不容她置喙,她的母亲虽是谢雁城的嫡妻,在府中说话却还不如陆千灵一个妾室响亮,谢雁城拍了板,这件事就算定下了,谁也反驳不得。
林可不在,谢中奇用尽了办法,也只是将婚期延迟了半年。谢明雨心中苦涩,又被陆千灵阴阳怪气地讥讽了几句,她性格原本就刚烈,又不知世事险恶,竟愤而离家出走,一个人跑到了鱼龙混杂的城西。
她虽冲动,却多少有点小聪明,知道女子单身上街不安全,便换上一身男装,却不知这反倒叫自己更加打眼。
谢明雨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皮肤却白皙娇嫩,分明男子打扮,举手投足间却满是脂粉气,容貌秀美,身材纤细,耳垂上还有耳洞,落在有心人眼中,当真是破绽百出。
没走出几步,她就被几个泼皮无赖给盯上了,一来二去,竟被拐到了暗门子里。
所谓暗门子,指的便是私娼。古代官府的掌控力不够,天水说是吏治清明,其实藏污纳垢,像城西这等地方,便是城狐社鼠的地盘,势力盘根错杂,旁人根本摸不清其中的深浅,拍花子、拐卖良家妇女皆是小事,就是人命案子,偶尔也是有的。
谢明雨受了许多磋磨,心中又恨又悔,却想不出半点办法。
那老鸨子行事肆无忌惮,谢明雨不敢泄露来历,随意编了个商户家千金的身份。她虽久在深闺,不知世事,却也明白总督府千金这个名头太高,若她说破,对方必定惊惧,却未必会放了她,说不定一咬牙,反而会选择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怎么办?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