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娘,你就穿这件袄子吧,你瞧瞧这上头的暗纹多精致。”阿晋手中拿着一件涧石蓝松竹花罗短袄,正卖力的推销着。
南知意撇撇嘴,“热死了,我才不要,要穿你自己穿,我要穿那件衫子。”
阿晋唬了一跳,她哪敢穿?,小意哄劝道:“等会王妃又要觉得你穿得少啦,冰镇果子就没有了。”
韦王妃虽宠南知意,却轻易不许她吃冷食,衣服也要穿得厚厚的。她越是不许,南知意便越觉得吃冰镇的东西、穿轻薄的衣衫舒服。
比起热来,南知意这会更怕吃不到冰镇后的果子,凉快可以待会再凉快,可果子吃了就没了,便急匆匆将那件短袄换上,一蹦一跳的冲向正院。
阿晋见她穿好了,不由松了口气,今日总算又哄好了小祖宗,不然王妃怪罪下来,她可担当不起。
南知意冲到正院时,韦王妃正在同赵夫人说话,两人声音压得低,在房外竟然听不清两人说的什么。
门口的婢女见她来了,行礼后打起水晶帘子让她进去,小声道:“一娘,里头有刚冰好的枇杷汁,你快去用。”
南知意眼睛一亮,笑嘻嘻的走了进去,“大母,你看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她冲进来就转了个圈,环佩声叮叮当当的响起。
韦王妃慈爱的看着她,“好看,我们绡绡穿什么都好看。”
“我说的是衣服好不好看,大母总是答非所问!”南知意不太高兴的撅起嘴,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小丫鬟给她端果汁来。
不一会儿,一小杯枇杷汁就呈到了南知意面前,淡黄色的液体盛在碧玉杯中,随着南知意的手轻轻摇晃。她仰头喝了一大口,感觉到浑身上下一阵舒爽。
韦王妃见她舒坦了,又问道:“阿绡,你这几日,有没有去瞧过朱家二娘?”
南知意顿住饮枇杷汁的手,一脸莫名的看着韦王妃,祖母不是一向对自己跟云裳玩不太赞成吗?韦王妃并非不喜欢朱云裳,只是觉得她同南知意实在不是一个类型的,故而不太赞同两人经常一起玩,倒也没插手管过这事。
“没有呢,她病了呀,我们给她下帖子说要去瞧,都被她们家回了,不过她家说她病得不重,修养段时间就好了。”
韦王妃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孩子,跟你三哥一样可怜。”
南知意大惊失色,急道:“三哥也病了么?”她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连好久才能喝到一次的冰冰的果汁,她都觉得不香了。
韦王妃瞪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你三哥好好的。就是卫大郎可能要同朱大娘定亲了。”
“没病就好。”南知意抚了抚胸口,她悚然一惊,“谁谁谁要跟谁谁谁定亲了?”她怎么有点绕不过来了?卫大郎是谁?朱大娘又是谁?
韦王妃说:“卫大郎你不认识了?”
南知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卫大郎是谁,似乎是朱云裳舅家表兄?她母亲卫宜人的嫡亲侄子?
“朱大娘?她不是早就嫁人了吗?”朱家共有八个女儿,朱大娘与朱二娘同父,却是庶出,去年就已经嫁人,上次见面时就已经大着肚子,这段时间恐怕都要生了,她怎么又要嫁人?莫非是上次嫁的那个不满意?
韦王妃没想到她压根不知道这回事,解释道:“是另一个,他们家原先的那个从此就定下叫朱一娘了,大娘这个称呼给了另一个用。这个是从前朱侍读学士外放时有的,前几个月刚接回来认下了,外面还不大知道。”朱侍读学士就是朱云裳的父亲,官至翰林院侍读学士。
朱大娘现在行一,实际上比真正行一的朱一娘要小两岁,比朱云裳又要大一岁,已经十四岁了。而她之所以能行一是因为以前一直养在外面,最近刚刚认下了,但府中小姑娘实在是太多,不好叫她们因她一个曾经的外室女挪动叫了许久的排行,否则家里排行都要乱了套了,故而将她直接塞在前面跟朱一娘同排行,一个用大、一个用一以作区分。
一般来讲,家中排行最长的孩子用一娘和大娘称呼皆可,朱家此举便是图方便,将一和大两个称呼分开用了。
南知意感觉自己的小脑袋要不够用了,“可是他不是早就同云裳姐姐定亲了吗?这是冒婚吧,卫家人能同意?”
两家定下婚约时,双方的性别、排行、嫡庶等各种情况都要写在婚书上,若是一方冒充,主婚人则要受到惩处。诚然不告不究,只是就卫家那个眼高于顶的样子,从前连朱大娘这个年岁相当庶长女都看不上,怎么可能让自家嫡长子娶个刚认回来的庶女。
“好了,别管那么多,你得空去看看她就行。”韦王妃显然是不愿多说。
南知意满腹狐疑,“我知道了,只是最近大家也都去不成朱家。”她见祖母似乎有话要同叔母说,便乖巧道:“祖母,二叔母,我想去门口荡秋千。”
韦王妃看着南知意离去的方向发了会子呆,忽道:“阿赵,这两个孩子也算是有缘分啊。”
赵夫人抽了抽嘴角,“是、是有一点。”
“阿元写了信给我,让我看着她点,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她跟三郎有缘分。”韦王妃若有所思。
她虽不是太赞成南知意同朱云裳来往,自己却同朱云裳祖母元夫人关系不错。韦王妃出身并不好,但是她也没吃过多少苦日子,平谷侯发达的早,她从记事以来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然而平谷侯夫妇是第一次养孩子,只知道宠,宠的要什么给什么,却没有请名师傅母教导过,这使得韦王妃许多东西都不大懂,同那些名门出身的贵妇们无话可说。而元夫人出身小户,对文墨不怎么精通,性子却爽朗,正合了韦王妃口味。
这段时间朱尚书同元夫人在老家,听闻了孙女的事心里着急,却没那么快能赶回来。她心知自己大儿子是个唯利是图的,大儿媳又无甚主见,怕这二人乱来让她孙女受了委屈,便托韦王妃帮着照看一二。
赵夫人已经习惯了婆母一天一个想法,前天她还跟自己说圆儿不错,鼓动她去提亲呢,怎么今日又变成朱家二娘好了。
韦王妃也只是随口一提,她又感慨道:“先前我还在想,郑四这丫头怎么如此不知廉耻,如今才知道人外有人啊,她干出来那点事都不算什么了。”
赵夫人又抽了抽嘴角,弱弱道:“母亲,人外有人不是这么......”
韦王妃没给她说完的机会,接着说:“竟然肚子都大了!真不知道朱侍读学士怎么教女儿的。朱一娘也是个惨的,跟朱大同一个排行,要有不知情的指不定还以为是她干的呢,平白被连累了名声。”
“可能是她生母养大的吧。”赵夫人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可能了,朱大娘从小跟着她外室生母生活,想是没怎么受过教育的。
韦王妃点点头,“你说的是,我可得让阿绡离她远点,别被带坏了。”
赵夫人说:“阿绡那么懂事,哪会跟她玩。”
这话说到了韦王妃心坎里去,她眉心舒展,“那倒也是,晚上炖点小羊排,给三郎补补身子。这孩子可怜见的,还被那两个打了一顿。”她不禁有些埋怨南弘和南圭,“下手也没个轻重,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办。”
赵夫人也气他们下手这么重,可是这是她丈夫和家翁一起下的令,她敢怪丈夫,却不敢怪家翁,只道:“也是他太冲动了,这脾气也要改改。”
.
南知意本打算去后院那架秋千上玩,却看到池子边上的李花开了不少,忙凑过去看了起来。
她踮起脚尖,正准备折一枝别在发间,却忽然听到身侧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发现是南何维缓步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