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王妃哈哈大笑,“绡丫头一贯会说这种话,瞧把你阿娘都给吓着了。”
“究竟是莲子甜,还是因为阿娘剥的甜?”杭榛很快调整过来,开始调侃南知意。
南知意笑得如同莲子一样甜蜜,“都甜,阿娘最甜!”白嫩的脸颊红透了,连耳根都染着浅淡绯色。
赵夫人剥了个芦柑给她,甚至连果肉都一瓣一瓣分好,白白的柑络也仔细挑去,凑趣道:“那二婶婶剥的怎么样?”
大家给她处理好吃的,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南知意自然是来者不拒,十分捧场的夸赞道:“芦柑很甜,二婶最会挑了!”
娄夫人笑道:“这丫头,夸人还不带重样的。”
因着这一出,整个蓟北王府中笑意融融,主人家心情好,连底下的小丫鬟们都言笑晏晏的。
南弘归家时,面色肃穆,几人也没过多谈论,草草回屋休憩。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韦王妃关切问道。
南弘叹道:“今日陛下把方引骂了一顿,老赵也被他说了,一来就如此,也不知将来如何。”
方引即是顺天府尹,行事向来严谨周密,韦王妃疑惑道:“怎么突然被骂了,他做事不错啊,近几年顺天府风气整顿的也很好。”
南弘躺回床上,说:“这次典仪主要是他负责的,陛下嫌他太过靡费。最近五军营出了点事,陛下估计是一直惦记着,又把老赵说了一顿。”
“都说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最难揣摩,幸好我已经退下了,像老赵那样一把年纪还被骂,脸都丢光了。我以前还瞧不起那些宠臣,现在才发现人家真是厉害。”
文贞皇后生得貌美,丰姿冶丽又不失雍容,今上容貌随了文贞皇后,脾性却像足了太|祖,一样的铁血、一样的喜怒莫辨。太|祖自己心狠,对跟自己如此相似的儿子便不怎么喜欢,更偏爱仁孝慈和的惠愍太子。当今不得父亲喜欢,性情却跟他越发像了。
韦王妃笑了笑,“办的差了好了都不是问题,主要是要合乎陛下心意。”
南弘深以为然,两人和衣躺下,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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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近来独自在顺天,功课到什么地步了?”雍林一面翻看着公文,状似随意问道。
雍淮躬身答道:“一直按照父亲交代的在做,未敢懈怠。”他今年才十七岁,每日虽要处理政务,最要紧的仍旧是读书和骑射。
雍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晚上再过来一趟,我看看你学到哪了。”
雍淮低声应下。
父子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许后在时还能从中引导,她去后两人更是相对无言,除了公务和学业外再无他话,连问对方身体的话都问不出口。殿内霎时静谧下来,连值守在角落的宦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尴尬气氛。
一对仙鹤香炉内焚烧着白檀香,这是许后在时最爱焚的香,雍林平时爱用苏合香,寝室内却常白焚檀香。两人闻着这丝丝缕缕的甜香味,一时间陷入沉思。
沉默良久后,雍林轻咳一声,“韩为的事,你处理的不错,跟他有来往的人查到什么地步了?”
雍淮抽出另一份文件,“锦衣卫查询后的都在这,他也交代了不少东西,都在查证。”这次来的后妃中根本没出现韩贤妃身影,想必她哥哥当初能做那个差事,也有她的手笔。
雍林其实早已知道内容,现在突然问他,也只是在没话找话说。两人多年没什么闲话可讲,他本意是想表扬儿子,问话只是因为不好意思直接夸他而顺带的,哪想到雍淮直接忽略了前一句。他都已经无视了他的夸奖,雍林也不好舔着上去继续说,那多跌份?想起阿真临走前交代他要多同儿子说话,雍林便十分苦恼,跟这蠢儿子说话太难了!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神机营那边还是要更加重视。”雍淮又说道:“我前些日子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亲自用过火器,发现其威力极大。现在神机营军士过少,火枪火铳数量不多,不能发挥其作用。”
熙绍十一年雍林才弄到这些东西,神机营成立至今不到两年时间,别说雍林,就是神机营部分将士都没能完全掌握火器用法,故而他也并未重视。今日听到儿子如此信誓旦旦的提起,他不免也有些心动。
想着雍淮说火器威力极大,雍林若有所思,“果真如此么?”刚弄到火器时他也试过几次,后来就没再碰了。
雍淮肯定的点点头,“自然,若能善加利用,必当对我军大有助益,甚至还能减少伤亡。”用火器上阵总比真刀真枪拼杀来的安全。
雍林被他给说动了,“改日我也去试试,若是真如你所说,确实该多制些火器,神机营人数是太少了。”他又叹道:“二郎如今算是长大了。”
雍淮是雍林同许后的独子,却并非长子。
在他之前,许后先后生过一儿一女,皆是幼年夭折。女儿不幸去世后他们对长子照顾的更加精心,在五岁时就已经按制请封为秦世子,却在第二年,也就是他起事那年病逝。后来许后又生了一对双生姐弟,也是早早没了。许后生双生子时本就因胎儿过大而伤了身体,各种名贵药材养着也不见好,得知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两个孩子殁了之后,更是一直郁郁寡欢,从而在五年前香消玉碎。
除了长子外的几个孩子去的都早,若是在寻常人家,连入序齿的机会都没有。到底是帝后所出,父母感情又好,雍林登极后就加封了长子长女,后来幼子女夭折,各种封诰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两小身上砸。两人又担心孩子孤苦无依,直接将他们葬入了自己的陵寝中。
长子病逝时间太过蹊跷,再加上孩子和妻子接二连三去世,原本不信神佛的雍林开始觉得这是惩罚,这是上天将他叔夺侄位的惩罚降临在了他妻儿身上,这几年也愈发暴躁易怒。
雍林仅剩雍淮这一个孩子,不像当初对长子的严格培养,他对这个唯一的孩子没什么要求,只求他健康平安而已。在看到雍淮突然之间成熟,处理政事得心应手时,不由得欣喜若狂。
雍淮还是一贯的淡漠神情,听了父亲的感慨也不悲不喜,只行礼道:“父亲若无他事,儿下午还有课要上,晚间再来找父亲。”
雍林还沉浸在儿子一年没见,变化就如此之大的喜悦中,笑道:“去吧,我还要找杨少恒他们过来。”
雍淮离了太极殿后,径直往东宫而去,他也没乘车或是坐肩舆,这段时间事务繁忙,没什么空去校场或是出去骑马,只能趁此机会走走。
“太子殿下!”
一旁小道上传来一声轻呼。
“原来真是殿下,我还怕我瞧错了。”一名妇人对着他盈盈行礼,“太子殿下万福。许久不见殿下,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她说着还用帕子掩唇笑了笑。
雍淮微微避让,只受了她半礼,颔首道:“我也认不出你了。”任曲上前低声道:“这是姚丽妃。”
“原来是姚丽妃。”雍淮淡声道。声调浅淡,语气平和,连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让人怀疑他究竟是否记得有这号人。
姚丽妃带笑的面容顿时一僵,她说的认不出是许久不见的客套话,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雍淮又看了姚丽妃一眼,发现她仅仅是叫住自己打个招呼后,便转身离开了。
姚丽妃盯着雍淮的背影半晌,随后自嘲一笑,人家是中宫嫡子,又是国之储君,怎么可能会把她们这种无子嫔妃放在眼里呢。
“娘子,参汤凉了效果就不好了。”婢女小声提醒她。
姚丽妃回过神后,也点了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