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父欧母认了李高惟外放之事, 便没掀起什么风波来,只欧氏心中却有些过不去, 憋着气同李高惟闹别扭,三天两头的回娘家。
所幸王氏却是个明白人, 尽心在其中说和,欧氏最终是默认下随李高惟外放之事。
只她想把宝儿托付给娘家, 李高惟坚决不允, 又不好说交给李老太, 两人别扭了一阵,最终决定带着孩子赴任,也好亲自教导。
过得一阵,李三郎和李四郎托往来的商队捎来了书信,两人都过了县试, 只不过一个名列前茅, 一个吊车尾。对李三郎来说算是正常发挥,他是颇有些悟性的,但对李四郎来说算是意外之喜了。
算下时日, 两人应该连府试都已经考完, 只如今的书信有严重的滞后性, 能不能考上童生, 怕还得一个月才能晓得结果。
李高惟要得知结果, 怕就要更晚些了,因着他的敕牒都已下来了。所谓敕牒便是指派当官的委任状。
李高惟不日便要往江南道洵州府任通判一职。他原先是七品翰林编修,洵州府通判为六品。皇城任官要比地方官高出半阶, 既是七品翰林相当于从六品地方官,如今他出任六品通判,便相当于升了半阶了。且这洵州也是个极不错的地方,李高惟事前的打点银子算是没白花。
得了这敕牒,家里便开始为李高惟和欧氏打点行装。李宁湖想了想,将自已身边的麦曲和麸曲两个丫头,并外头办事的新醅和久酿两小厮给了李高惟。
麦曲和麸曲两个丫头学过武,新醅和久酿两小厮在外办事看着也机灵。这四人脾气禀性都已了解,知根知底的,正能得用。
李宁湖是觉着欧氏总是爱着恼,同李高惟别扭,这出门在外,若她不配合李高惟,岂不让他束手束脚了这头让李高惟带四个下人,有什么事吩咐起来也放心。
麦曲和麸曲两个丫头也就罢了,还有些不想随着李高惟走,跟惯了李宁湖,换个人心中有些惶恐。
新醅和久酿两小厮却是欢天喜地,毕竟从为李宁湖跑些买卖上的琐事,突然转变为替官老爷办事,简直是改天换地了,只差没指天誓日的表示要为李高惟肝脑涂地才好。
就在
李高惟一行人即将离开之际,他的同年好友已是到了。
李高惟摆了席给好友接风洗尘,男女两桌间撤去了屏风,着意让李老太和李宁湖认认人。
他这好友姓柏,名思源,年纪比李高惟还小上两岁。天赋与李高惟不相上下,家境却比李高惟好出太多。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打小家境殷实,不单功课出色,琴棋书画等都有延请先生,用心学过。偏他时运不济,未能如李高惟一般高中。这读书是费银子的事儿,家中便是殷实,这么多年读下来,也得精打细算了。这次提前近一年到皇城来待考,这衣食住行笔墨纸砚都是笔不小的花销,现下在李家坐馆,倒是两下便宜。
李高惟这一走,委实放心不下老娘和几个侄女儿,还好老娘素来刚强,侄女儿也打理过买卖,都不是软弱没主意的。
两个侄儿要回来,也还得等上半年。这期间他只得先托了岳家照看,此时又托付给柏思源。
柏思源笑着道“李兄放心,你的家人,便如我的家人一般,定会尽心尽力。”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李宁湖叫了管家,将柏先生安置在外院清静一角,给他安排了一间书房,一间会厅堂,一间寝房。
柏先生随身还带着个书童,李宁湖便另拨了个婢女给柏先生使唤。
等一切安置好,李高惟一行人也请镖队护卫着赴任去了。离到任日期还有些时日,原也用不着这般早早出发,只是这夫妻俩把孩子也带上了,这路上就得慢慢走。
李宁湖搀着李老太的手,俩人站在高处,望着车队远去。
李老太道“这家里一下就空落落的了,还不如回老家去。”
李宁湖笑道“您再等三年,到时三叔就升官回来了,到时您便可安心享老封君的福。再说您要是回去了,我怎么办淑池慧泉怎么办就是三郎四郎回来了,也缺不得您这主心骨。”
李老太哼了一声“如今万事用不着自个动手,吃穿都尽有好的,还要咋享福就是人老了,图个热闹气。也是没法子,我这把老骨头,还得操几年的心。”
李高惟这一行人走了,初时大家还觉着冷清,但过了月余,也就适应了。
从前欧氏在家,李老
太虽不怕她,到底心里有所顾忌。如今倒放开了,请了尼姑庵里识得的老姐妹上门来玩,李宁湖为着给李老太解闷,也寻摸了一个全是女子的小戏班子,隔三岔五的请来唱戏。李老太便发觉,虽则是没法照顾儿子孙子了,但这日子是着实过得舒坦。
李宁湖也没闲着,一边关注着打理着买卖,闲时接了小姐妹的帖子出去玩会,还另有项功课便是同自家两个堂妹淑池慧泉一起,拜了柏先生为师,专学琴棋书画。
这俩堂妹如今倒是赶上了好时候,不单有柏先生教导琴棋书画,另外从前在李家教过规矩,至今还因为李四郎一直同李家有联系的钱嬷嬷孙嬷嬷传了信来她们俩是努力四处打工攒钱养老,但她们有俩宫里出来的老姐妹不想再这样东家去西家跑的,想寻一主家安稳的签长契,工钱月例不多要,只她们一直替主家服务,主家将来要替她们养老安葬。
钱嬷嬷孙嬷嬷因着些香火情,第一就问到了李宁湖面前,李宁湖一口就应下。两个嬷嬷,每个妹妹分一个,成为个人专属教养嬷嬷,多好而且这俩嬷嬷比钱嬷嬷孙嬷嬷年轻许多,如今才四十多岁,保养得好还能服务二十年呢
等这两嬷嬷来了,李宁湖当面交谈一番,便将林嬷嬷派给李淑池,高嬷嬷派给李慧泉。有了这两嬷嬷的陪同,三姐妹才正式跟随柏先生学习。
如此一来将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李宁湖倒没时间想别的。
转眼到了六月,收到了李三郎写来的信,他果然顺利过了府试,正式成为了一名童生,李四郎却在第二关落败,好在四郎原本就没抱期望,便也没多少失落了。
李老太喜得都多吃了一碗饭,把满天神佛都拜了个遍。
家里正喜气洋洋的,大曲道“姑娘,欧家十三爷来了。”欧时均在其族中这一辈排行十三,这常来常往的走动起来,李家人便也跟着排行来称呼了。
李宁湖眉头微微一蹙。
自打李高惟离京,托了欧家照应家中,这欧时均就不时的过来看看。
因为上次将人给气晕了,他这过来又是一份好意,李宁湖便不能不搭理他,每回总要见上一面,对答两句。实际上她还真不
愿意见欧时均,跟个美人灯似的,一个不好吹吹就倒了,这责任谁负得起
李宁湖叹口气,只得让人将欧时均引至李老太处,自已也前往见面。
等她前往,欧时均已经同李老太见过礼了。李老太对着他向来没什么话好说的,嫌他病歪歪兼酸了叭叽的,一惯让李宁湖答他几句话就算了。
李宁湖正见着欧时均从李老太的西屋出来,便忙请他就在厅里坐下。
欧时均笑着道“湖姐儿,近日家中一切可好”
李宁湖道“多谢十三叔关心,家中一切都好。我这若真有事,必会不客气的求到门上去。这天气日渐炎热,十三叔正该寻一清凉处静养,何必顶着暑热来回奔波”
欧时均见涉及他体弱,不免神情一黯,又强打精神笑道“湖姐儿过虑了。哪里就有这般虚弱了两家离得不远,来回车上放着冰盆,半点也不妨碍。反倒是走动走动,与人说说话,身子倒见好些。”
李宁湖还能说什么呢
她客气的请欧时均喝茶“我这有些忍冬露,冲水喝能清凉消暑,十三叔尝尝看可好”
欧时均垂着眼,伸手端起杯盏,苍白的手上青色血管很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