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全书,没有凤帝一点痕迹。
仙子袅袅低语:“即便朝凤殿里俱是帝君的旧物,可却再没有帝君的痕迹,所以我们干脆将旧物都移到这座楼阁,锁起来。如今帝君懵懂无知, 无忧无虑,也未尝不好……”
蘅芜合上史书,却捏紧书卷,脸色有些不好。
她觉得古怪极了,昔日的凤帝只是身死道消,为何他的痕迹会一并消失?
画卷变背影,后人便再不能得见凤帝容颜。
字帖变空白,便无法知道凤帝的字迹如何。
而史书中没有凤帝,便如同世间没有过凤帝此人。
蘅芜心下一阵恶寒,这间楼阁中的种种,给蘅芜造成一种感觉。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将凤帝的存在硬生生抹去。
就仿佛这人从未存在过。
如不是凤帝留下赤羽这一神识,怕是关于他的一切,都将再无痕迹。
“其实不光是这些旧物变了,就连我们也……”
仙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蘅芜回过神,从仙子的语调中清晰分辨出一种极致的幽深愁绪。
蘅芜不禁问:“你们怎么了?”
仙子苦笑:“我们……”她的神色有丝恍惚,又似在努力记起什么,却终是徒劳。她指指身侧的仙君:“我和他,是在帝君未身死道消时,就已服侍在朝凤殿了。可是自帝君消散后,我和他,还有朝凤殿许多其他人,我们全都把帝君忘了……”
顿时,蘅芜心头的恶寒之意猛地暴起,她忙追问:“到底什么意思?!”
仙子道:“我们记不得帝君的长相,记不得他的声音,记不得他的字迹,记不得他的性情……就和那些旧物一样,所有能标记到帝君的特质,我们全都记不清了……”
蘅芜脸色越发难看,血色半褪,呼吸加重,不由咬住下唇。
记不清了,多么相似的一幕啊!就像是夜莺妹妹说,满少室山的人都记不清凤曦当年为何走火入魔;就像是广沐王秦怀泪流满面,疯了般的喊着记不清九娘的大名。
这三件事,分明异曲同工!
如不是随意走到此处楼阁,蘅芜不会知道,原来这种诡异的事,在凤帝身上也发生了。
她恍然明白点什么。
这里的种种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猜想,那就是有什么东西能抹除人的痕迹。
也许凤曦和秦怀的事,也与这个东西有关。
连凤帝这种生灵之巅的存在,尚逃不过这个东西的手笔,只能说明这个东西凌驾于万物之上。
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有什么?
天道、法则。
还有天道残酷一面的化身——鸿蒙之渊。
当蘅芜想到“鸿蒙之渊”时,忍不住说了出来。
仙君和仙子听到这四个字,狠狠一颤,皆受到不小的惊吓。九重天上下,无人不畏惧凤曦和鸿蒙之渊。
但仙君却猛地想起什么,说道:“临亭神君也曾来过此处,对我说过一句话。神君他说,他觉得在凤帝身上发生的一切,有鸿蒙之渊的手笔。这些事天帝天后都是知道的,但都当作不知道。因为就连天帝天后都不明白,为何鸿蒙之渊的手笔会出现在帝君这里。”
蘅芜一时说不出话,今日见识的一切,带给她不小的震撼。
其实这些事本与她无关,但她和赤羽相处这么多天,已生牵绊;而秦怀,又因她的珠链之事,令蘅芜不得不去在意。
至于凤曦,饶是蘅芜总是暗示自己,不要管他的闲事,可她发现在这种种诡异事件面前,她做不到不去追究。
不知是她太过好奇还是怎样,蘅芜发现,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凤曦的秘密,而她必须努力用理智去拉住自己的心。
一片混沌中,蘅芜不知不觉走下楼梯,回到一楼。忽然,她听见稚童奶声奶气的呼唤。
“娘亲。”
向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蘅芜看见赤羽。他穿着朱红色滚金边的凤尾袍,就和画中的凤帝一模一样。
小小的他,懵懂的踏进楼阁,逆光形成的阴影落在他小小的脸上,是那么孤寂而脆弱。
朱红的衣裳,火红的霞光,尽是暖色调,却好似温暖不了小小身躯的孤冷。
四目相对,蘅芜忽然心酸如涌,不知怎的险些落泪。
她快步过来,跪坐在赤羽面前,将他拥抱住,哽咽道:“我在这里,帝君,您怎么来了?”
赤羽被抱住时稍有僵硬,连忙用一双小手回抱蘅芜:“我醒来后,听仙子姐姐说娘亲往这边来了,我就找到这里。我记得这里,往常都是上锁的,我看见锁开了,就想你是不是在这里。”
赤羽稍抬起头,皱着眉头看蘅芜:“娘亲,你哭了。”
她哭了吗?蘅芜抬手往脸上一抹,这才发现抹了满手泪水。
她抽抽鼻子,摇摇头道:“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娘亲……”赤羽不愿看见这样的蘅芜,便抬起小手,为她抆泪。
随蘅芜下楼的仙君仙子,瞧见这一幕,都安静的靠在一边不敢打扰。在他们看来,此刻的蘅芜仙子和帝君,真像是一对母子。
“娘亲别哭,你哭,爹会心疼,我也会心疼。”赤羽耐心抆掉蘅芜的眼泪。
蘅芜抱抱赤羽,说:“我没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