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勇挂上了电话。
听过了许勇和马专员的对话,王倩倩彻底放下了心。看来,林蔓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了。要知道,她连那边的专员都见不到。纵是再有本事,她恐怕也是没处施展了!
林蔓开好了介绍信后,立刻去火车站买去b厂所在丹市的火车票。
当晚恰好有一班火车去丹市,窗口里的售票员告诉林蔓,若是错过了这一班车,就要再等三天。林蔓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张票。
“再多不过三天,王副科长那边的单子就做完了。你现在过去,能赶趟吗?”小李送林蔓到火车站时,担心地问道。事已至此,他对胜过王倩倩一组,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
林蔓问小李道:“车间那部分的单子,你们不是都做完了吗?”
“没错,都做完了。可是b厂那边?”小李心知问题的关键除了时间,还有价格。价格若是不能低得离谱,他们没有足够的钱买材料,照样会输。
林蔓又问:“假如我这里确定完价格,打电话回来告诉你们。你们办完所有的手续,需要多少时间?”
小李心算了一下,回道:“加班加点地做,一天半足够了。”
“那你就回去等我电话!我这边价格一报回来,你马上带着其他人加班做,务必赶在王副科长那组之前做完。”林蔓信心满满地说道。
火车的汽笛“呜呜”地响了,列车员将要关门,吹响了哨子,催站台上的人们赶紧上车。
林蔓转身跳上了车。车子缓缓地向前开动了。林蔓寻了一个空位,打开窗户,探出头来向小李挥手:“放心!回去等我的电话。”
小李向林蔓快跑了几步,也向林蔓挥了挥手。
深夜里的火车开的比白天快。汽笛才鸣了三响,火车就开出了站台。
眼见着绿皮车尾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小李回想林蔓自信的笑,不禁被感染了。他握紧了拳,喃喃地低语道:“或许,或许我们还真有赢的机会!”
上车后,林蔓依着车票上的床位号,找到了她的硬卧铺。下铺和中铺都睡满了人。大家都睡得很沉,有人微微地打着鼾。
林蔓脱下鞋子在床底,轻声地爬上了上铺。
趴在床铺上,她不急着睡觉,而是蒙头进被子。在被子里,她打亮了手电筒,照亮了她从包里翻出的黑皮笔记本。翻开笔记本的其中一页,她看见其中的几行小字,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
……b厂,马专员,56年采购xx货品xx吨,低于市价xx元……
……b厂,马专员,57年采购xx货品xx吨,低于市价xx元……
……b厂,马专员,59年采购xx货品xx吨,低于市价xx元……
第二天一早,天刚灰蒙蒙的亮时,火车驶进了丹市。
林蔓下车后,先不急着去b厂,而是去了车站外的一家国营早餐店。
“同志,两个肉包,一碗豆浆,一份煎粉,再来两根油条。”林蔓掏出全国粮票给收银员。全国粮票是她告诉秦峰她要出差时,秦峰赶着向单位里的同事换来的。
几个红黄绿的圆牌子被扔到林蔓面前。收银员狠狠地白了林蔓一眼,不屑地嘟囔道:“吃这么多,也不怕撑到。”
林蔓无视收银员的恶劣态度,自顾自地去窗口取餐。
早餐店有几个靠窗位,位子上没有人。林蔓端着餐点,径直坐到了窗边。
丹市是个有名的港口城市。地方很小,但往来人口却是不少。
林蔓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有心地观察窗外行走的人。她发现,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特征有着明显的区别。外地人的个子多比本地人高大,皮肤也稍微白一些。许是靠近港口的原因,常年经受的日晒过多,本地人的肤色多是黑魆魆的,身材也更为精瘦矮小。
林蔓没有见过马专员。可以说,除了那本黑皮笔记本的信息以外,她对这个人知之甚少。这一次来,她有一个很明确的目的,那就是务必要让马专员把货品的价格降下来。而要做到这一点,她需用笔记本上的数字威胁他。
林蔓记得来自母亲的教导,威胁人是一门学问,并不是每个人一看见你拿了一个把柄出来,就会任由你驱使。威胁人,也是要讲究策略的。
有些人脾气硬,受不了威胁,一旦你拿了把柄出来,他指不定不按照你说的做,还会跟你拼个鱼死网破。有些人胆子小,你拿了把柄出来,他吓得厉害了,指不定掉头去找人,将什么都招认了,于是把柄不再是把柄,失去了价值。还有些人,是天生的生意人,对任何事都会衡量出一个“划不划算”,威胁这样的人,要跟他像做生意一样……
对马专员为数不多的了解中,林蔓牢牢记住了其中的一点。他是丹市的本地人,祖辈都生活在丹市。
林蔓相信,但凡是一个地方的人,身上都会多少有一些共通性。在去b厂见马专员前,她决意先找出丹市人的共通性。
天渐渐地亮起来了,马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急赶着上班,有些人站在路边等公共汽车,还有人站在街上无所事事,当碰到一两个相熟的人,他便站下来,同那人聊上两句。
林蔓吃完所有的早点,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当吃完以后,她的神色从开始的凝重,转而逐渐轻松。
“同志,碗盘还你!”林蔓笑盈盈地还了餐盘,一脸轻松地走出早餐店。
经过一个小时的观察,林蔓庆幸地发现,丹市的本地人是她最爱打交道的那种人。
他们走路都很急,眼中多是盘算的精光。像这样的人,天生全是做生意的料。而跟做生意的人,恰恰是最好谈判的。反正,无非是利益交换。你来我往,计较的皆是利益得失。总是,一切尽能在台上谈清楚。
“马专员去开会了,这几天都不在。”
如预想之中的情况,林蔓找到了b厂后,马专员的属下出来接待她。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对方就给她吃了一个闭门羹,连厂大门都不让她进。
林蔓不以为意对方的怠慢,轻笑地回道:“没关系,我可以到他办公室等他。”
来人有些不耐烦,嫌林蔓脸皮厚。他冷脸道:“你等也没用,马专员要过好几天才回来呐!难道你在他办公室等好几天?”
林蔓说道:“这样,你去给马专员传个话。就说,我还要找他谈谈卢爱华。”
来人听到“卢爱华”三个字,脸上立时变了色:“你,你等一下,我去给马专员打个电话。”
林蔓回道:“好啊!顺便,你告诉他,用不着拐弯抹角,我知道他在厂里。”
马专员的属下转身跑回了厂里。临走前,他请林蔓坐在门岗里等消息。
马专员的属下走后不久,一个肤色黝黑,身材精瘦,眼中冒着精明的光的中年人,急匆匆地从厂里跑出来。他还未跑到门岗处,就远远地向站在岗亭边的林蔓挥手。
“哎呀,你是五钢厂的小林同志?”马专员走向林蔓,热情地伸出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