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珠一听,毫不犹豫的扯开了了自己的衣衫,露出了小腹上的血迹斑斑的白布。
姜砚之赶忙背过身去,就连苏中丞都老脸一红,捂住了脸。
炖珠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系上了衣衫。
“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闵惟秀问道,“杜海是怎么死的?”
炖珠眼眶一红,“那日石林的掌柜的,领了杜郎去内室看石,说是有一方龟纹的灵璧石,十分的罕见。杜郎心中大喜,因为承恩侯府,原本就有一块石纹的灵璧石,乃是我家老夫人大寿之时得的寿礼。”
“那还是杜二郎,也就是杜薇小娘子的父亲杜江在世的时候,寻来的,都过了许多年了。杜郎不懂石,平日里瞧见老夫人颇为珍惜,也知道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物件。当下就想要付银钱买了那石头。”
“说起来惭愧,我以前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专职管着这些贵重之物,老夫人的东西,我件件样样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尤其是那块灵璧石,平日里怕小丫头磕了碰了,便是一个石头尖尖儿,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那掌柜的把石头一端上来,我便觉得眼熟,看了又看,这才确认,这块同我们家老夫人的那块,分毫不差!待那掌柜的出去了,我便悄悄的同杜郎说了。杜郎大怒,说那石林偷了承恩侯府的东西,竟然转头又想卖给正主儿……”
“亦或是弄了假货前来糊弄于他。不管是哪一条,都是藐视承恩侯府。我们府上的情形,三大王知道的最真的了……说是太后娘家,实际上是什么个德性,谁人不知?”
“大郎平日里,最痛恨的就是有人瞧不起他。他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想要寻那掌柜的理论,他走得极快,我一时没有追上,只听得他闯进了一间雅室,大骂道说什么,原来是你……我冲过去一看,杜郎被那掌柜的猛的一推,撞在了一个大石龟上。”
“他口里不停的吐出血来。我瞧着不好,拔腿就准备跑,一转身,却被一个女人捅了一刀。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沉在水底里……杜郎已经死了。”
“许是我命大,那伤口虽然看着吓人,却没有戳中要害。我挣扎着想要把身上的石头弄掉,却怎么都弄不掉,就在我晕沉沉的时候,感觉有人救了我。等我醒来之后,发现一个人躺在宜男桥底下,衣衫穿好了,伤口也被包扎好了。”
“等等!”闵惟秀打断了炖珠,“你说你被一个女人捅了一刀?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炖珠点了点头,“那女人上了年纪,头发花白,我没有听到她说话。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地了,她长什么样,我也没有瞧清楚……”
炖珠拿帕子抆了抆眼泪,又接着说道,“不过瞧她的穿着打扮,倒是不像是寻常人家……倒像是,倒像是那些武林人士……没错,就是武林人士,以前我家老夫人回老家祭祖,就寻过镖局的人开路,就是那种打扮。”
“我伤势不轻,又怕被那些人发现了行踪,不敢轻易露面……直到听到杜郎的尸体被人捞上来了,这才想着直接冲到开封府来……三大王,你一定要为杜郎伸冤啊……”
姜砚之不知道何时,已经转过身来,点了点头,“当时你可瞧见,那屋子里,除了掌柜的石老,还有旁的人在?”
炖珠点了点头,“有一个人,站在屏风后头,我只瞧见了人影,并没有瞧见他的脸。不过我闻到了香味,一股甜甜的花香味。”
甜甜的花香味啊,姜砚之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再小的线索,都比没有线索好。
苏中丞惊讶的看向了他,“你知道是谁了?”
姜砚之嘿嘿一笑,“我又不是算命的道士,哪里就知道是谁了!”
苏中丞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现在我同惟秀要回开封府去,重新验看那掌柜的尸体。若说武林人士,我同惟秀,倒是恰好认识一个。石林的石头,不可能都是凭空出现的,他们是从哪里运过来的,是谁帮他们运的,不可能无迹可寻。”
闵惟秀望着姜砚之点了点头,“这天底下,练武的女子本来就不多,能够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更是少之又少。砚之你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姜砚之一听得了表扬,顿时傻乐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说道,“对吧对吧,妇唱夫随,我同惟秀,就是能够想到一块儿去!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啊!”
苏中丞脸一垮,你好好的一棵青菜,绿了吧唧就行了,泛什么桃花红!
第四百四十一章 栀子花
二皇子府,同寿王府以及武国公府,南辕北辙。
走到京城的这一脚,步履都忍不住要放轻一些,同蔡河边的生气勃勃不同。这里的文气,经过沉淀,变得稳重起来。
街角随便的一个正在吐着唾沫星子下棋的老者,都不会让人轻视,因为指不定他便是当世的哪一位大儒。
黄亦书坐在主座上,看着眼前的二人,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已经有多少年,他没有被人如此藐视了。
不过是两个连诗经乐府都没有读通的毛头小儿罢了,嘴毛都没有长齐,就敢蹬鼻子上脸的来兴师问罪了。
“三大王是说,我阿爹只手遮天,乃是那石林背后的主人,还伪造出了各种假石头骗人?”黄亦书怕同小辈理论,丢了身份,但是儿子黄梁却是不怕,直言出声。
黄梁说着,打了一个呵欠,然后讥讽的笑了起来。
“三大王就是这样断案的么?但凡有那凶手恶人,都是我们二殿下的人。杨芙蓉死了,害得我们殿下同曹家险些交恶,那常明一案,害得李江不中了。现如今,又轮到我阿爹了么?那么是不是下一个阿猫阿狗死了,凶手就是我们殿下了。”
“哎呀,二皇子的人?我可不知道,你们黄家食了官家俸禄,竟然是二皇子的人啊!啧啧,苏中丞,这叫什么,这叫结党营私啊,你们御史台,还不参他个十本八本的!”闵惟秀一听,顿时乐了。
她连王监军那个奸佞小人骂垮了,还怕了区区一个黄粱?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
作为一个激发出了潜质的佞臣,闵惟秀觉得自己个的随手砸锅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唉,折子我都替您想好了!某人把崇文馆视为自物,任人唯亲,瞧瞧都有些啥人?李江奸**人,德性有亏;徐慕卿养外室不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良家女子拉拉扯扯;至于你……啧啧……”
“寿王妃慎言,这顶大帽子,我们黄家可不敢戴。”黄亦书终于憋不住了。
他觉得自己在不打断,闵惟秀能够说出戳破天的话来!
她是个混人,不怕。
可是文臣靠别人的嘴活着,怕。
黄亦书说着,站起身来,对着姜砚之拱了拱手,“三大王既然登门,定然是有备而来。整个开封府谁人不知道,我黄亦书虽然玩石头,却只刻章,对奇石兴致缺缺。三大王说我有那等登峰造极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抬举老夫了。”
“你若是有证据,尽管说来,若是没有……老夫倚老卖老一句,还请三大王日后谨言慎行。”
姜砚之将吃了一半的茶点塞进了嘴中,慢悠悠的嚼了嚼。
嚼到一旁的黄粱都沉不住气要发火,方才看了他一眼说道,“都说修书最需要心静,我不过是吃了你家一块点心,瞧把你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