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许久没和人说话了,抓着她的手就说的没完。事实上花母也确实没什么人说话,自贺穆兰走后,花父花母就一直闭门不出,也不见外客。
狄叶飞后来去挖煤了,若干人又跟着古弼去北燕了,花父花母在京中更是没有人闲聊。
贺穆兰微笑着听着花母絮叨,花父也是个内敛的人,直能愣愣地催着他们赶紧去吃饭,花木托则沉默地跟在贺穆兰后面,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罗浑和陈节有些羡慕地看着花父花母对贺穆兰的亲近,他们一离开北凉就回了平城,到现在还没回家去看过,甚是想念家中的父母,神色中不免带出一些来,让贺穆兰有些歉意,准备等柔然之事一过,就放他们回家去休息一段时日。
就这样到了宴厅,贺穆兰环视厅中一番,皱起眉头问道:“家中新添了不少侍女?”
她记得没有买过侍女啊,都是靠柔然奴仆伺候的。
“不是买的,是你那个叫杜寿的朋友送来的,我们怎么推辞都推不掉。”花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他求了我们一件事,我们答应了之后他就送了许多奴婢过来,我又不知道你那朋友在哪里住,退都退不回去。”
杜寿?
陛下?
“杜寿曾经来过?”
贺穆兰一惊。
“什么时候?”
“大概半年前吧。”花父开了口,“有一天夜里突然来敲门,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我记得你说过他是曾经提携过你的贵人,那时候又带了那么多礼物来拜访我们家,所以便放了他进来。”
花母点了点头。
“是个好小伙子,一直很客气。哎,就是已经娶了妻,家里还乱七八糟的……”
否则和我家木兰也还算相配。
贺穆兰越听越是一头雾水,那罗浑和陈节更是两眼迷茫。
“我答应了他不能乱说的,否则要害人性命的。等吃完饭,我再告诉你。”花母悄悄在女儿耳边说着,似乎很高兴别人能看重他们,托付这么大的事情。
于是乎,贺穆兰食不知髓地吃了一顿晚饭,就被花母领着往主院而去。
“阿母,这不是我自己住的院子吗?”
贺穆兰奇怪地看着花母一脸神秘,再看看沿路不停向她屈膝行礼的婢女。“怎么我的院子也弄这么多婢女……”
她压低了声音:“不怕我身份暴露吗?”
花母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也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婢女就是那位杜将军后来送来的,你是不知道,半个月前,杜将军走投无路之下来求助我们……”
贺穆兰瞪大了眼睛。
拓跋焘还能走投无路?
“他跟我们说,他得了一个美妾,性子柔顺肚子也争气,一进门就怀了孕,无奈他家中的正妻太过凶悍,一直想要打死这个美妾,他护了几个月,马上就要去出征了,担心那妾室会死在家里一尸两命,所以就想把那妾室托付给我们,等她产下孩子,就在我们这里先养着,等他打仗回来再接回去……”
花母说到这件事也忍不住摇头。
“哎,也是苦命的孩子,你是没见他那小妾,美的就像能滴出水一样,我没见过刚刚生产完的女人还能那么美的,也无怪杜将军情愿冒着得罪正妻的危险,又拉下面子求我们护庇。”
贺穆兰咽了口唾沫,突然产生了不好的念头。
刚生产,美妾……
除了什么凶悍的正妻,似乎只有一个人对的上。
贺穆兰心如乱麻,眼见着主院已经在面前了,花母贴在贺穆兰的身侧,继续小声解释着:“这位夫人也是命苦,被送来的时候连月子都没过呢,听说就被正妻赶出来了,儿子也被她抢走了。我们家其他地方都没收拾出来,不能伺候人做月子,我就把你屋子旁边的偏院先给她住了。杜将军这夫人刚来的时候日日都在做噩梦,哭着要自己的孩子,哎,也是命苦……”
花母心软,花父心肠更是慈悲,说起这个就有些不能接受。
“听说那正妻以为她死在外面了才没有找她麻烦,如果知道她还活着肯定要派人杀了她,我们也不敢把她的身份暴露出去,对外就说是你族姐被婆婆虐待,上京来投靠的,也不知道能瞒多久。”
贺穆兰跟着花母进了偏院,只见廊下站着两个婢女,见她们来了以后连神色都没变,立刻回去通传,那里面的夫人很快就请了她们进去。
一般女人做月子,是不会让男人进房间的,哪怕不是血房也一样。这位“杜寿的夫人”居然见她,恐怕已经在“杜寿”那里知道了自己是个女人。
花母和贺穆兰并肩而入,没闻到房间里有什么不好的气味,倒有股淡淡的瓜果香味,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子斜靠在床头,见贺穆兰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颔了颔首。
“我身体不适,不能见礼,让花将军见笑了。”
那脸型和眼睛,和拓跋晃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贺穆兰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竟不管不顾地又转身走出了屋子,对着天空大吸了几口气才算缓了过来。
陛下没有杀了贺夫人!
贺夫人在她家里!
还在做月子!
花母见贺穆兰跑出去了,对贺夫人抱歉地笑笑,也跟出来关切地靠向女儿,小声地问她:“你被吓到了?她是不是杜将军那个妾室?”
贺穆兰闭着眼点了点头。
“是。”
“哎,都是真的啊?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狠毒的女人,杜寿将军的正妻到底是什么来头,一点都不怕杜寿将军因此和她生分吗?我见过不少妻妾不和最后闹得家宅不宁的,也是作孽,杜寿将军仪表堂堂,为什么要弄那么多女人到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