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楚刘氏正在气头上,苏梨也没躲,生生受下,半边脸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
“贱人!出门前我怎么嘱咐的?你们一个个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竟让侯爷犯下这样的大错!”
楚刘氏大骂,急火攻心,声音已是发哑,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发抖。
自从知道楚怀安喜欢苏挽月以后,她便吃斋念佛,连家门都鲜少迈出,却仍日日担惊受怕,好几次都梦见楚怀安被斩杀于菜市口,如今噩梦成真,她如何能不慌乱?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走了这些年,我儿吃得香睡得好,风流快活,你回来才不过几日,就害我儿惹上牢狱之灾,今日我便拿你这贱人给我儿偿命!”
楚刘氏恶狠狠的说,旁边的粗使婆子递了个眼色,立刻有下人搬了柴火和桐油放到院中,竟是要活活烧死苏梨。
“夫人,今日之事,定有误会,我有办法证明侯爷是被人陷害的!”
“你有办法证明?如今我儿已经被抓进大理寺了,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将他从那大牢里救出来?”楚刘氏怒不可遏的质问,言语间虽并不相信,可眼底已经浮起一丝希冀。
“若夫人肯信我,我自然会拼尽全力一试!”
“信你?你克死生母、坏你二姐姻缘,连你的贴身丫鬟都因你惨死,你要我如何信你?”楚刘氏句句如刀,淬了毒一般,悉数扎进苏梨心底,比五年前还要更不留情面。
苏梨双手紧握成拳,却不能直接拿出鼻烟壶说她今日用药迷晕了楚怀安,若是旁人深究下去,不止会知道她与岳烟的关系,甚至还会查到塞北去,到那时,粮运使被杀一事就瞒不下去了。
“如今侯爷已在牢中,大理寺守卫森严,此案又兹事体大,恐怕没有陛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探视,夫人若是信我,还能赌一把,若是不信,便只能等着陛下判决了!”
时间紧急,苏梨的语气也强硬起来,她现在还不知道是谁要陷害楚怀安,却有十足的把握能替楚怀安证明清白,只要做成此事,便能以逍遥侯救命恩人的身份在京中站稳脚跟,日后查起军饷贪污一案也能方便许多。
楚刘氏被苏梨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怒瞪着苏梨。
知道不能太过急进,苏梨又放软语气:“夫人如若还记得五年前那夜我说过的话,便知晓我是绝对不会害侯爷的!”
提到五年前,楚刘氏的脸色一变,气势弱了三分,使了眼色让粗使婆子让开,苏梨起身走到她身边,倾耳低语:“夫人若想侯爷无事,还请将老侯爷留下来的帝王鞭借我一用!”
夜半,护国公府,苏梨在下人的带领下走到大堂,下人站在门口停下,恭敬地俯身:“老爷就在里面,公子里面请!”说完低下头去。
提步进去,大堂灯火通明,正位上供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摄人心魄,陆啸穿着简单的常服,负手而立,背脊挺直如松,仍有当年威武大将军的风采。
进门三步,苏梨停下,恭恭敬敬的行礼:“苏梨拜见国公大人!国公大人贵安!”
她的声音沉稳响亮,中气十足,气势比一般男儿还要强,陆啸的脸色缓和了些,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沉声开口:“起来吧,不知苏三小姐深夜拿着帝王鞭来我国公府有何贵干?”
众人皆知,先帝临终前曾赐楚怀安一把帝王鞭,若君王昏聩无道,这帝王鞭上可抽天子,下可惩奸佞,而若被赐之人犯下死罪,这帝王鞭还可当免死金牌一用。
怕惹陆啸不快,苏梨把帝王鞭往身后藏了藏:“国公大人位高权重,府上戒备森严,今日事出紧急,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求了这帝王鞭做敲门砖,到此叨扰大人片刻。”
苏梨言辞恳切,言语之间没有半点冒犯之意,加上这帝王鞭,陆啸哪里猜不到她的来意?抢先开口:“今日之事,乃陛下的家务事,老臣卸甲归田多日,连朝中政事都鲜少参与,三小姐怕是找错人了。”
“大人误会了,苏梨此行并不是请大人为侯爷求情的,而是请大人帮忙,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侯爷今日喝得酩酊大醉,即便醉糊涂了发酒疯,也断然没有能力突破大人麾下的守卫见到贵妃娘娘,更遑论轻薄一说不是吗?”
苏梨说得条理清晰,陆啸眼底闪过沉思,他抚着下巴思索片刻微微摇头:“今日当值的一众护卫都一并被打入了天牢,事情发生时我正在席间与陛下饮酒,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知。”
轻薄了贵妃的是楚怀安,陛下竟连审都没审,便把所有人都打入了天牢?!
陆国公卸甲归田以后,虽远离朝政,可御林军中还有不少精锐是他当年留下的,今日保护贵妃一事如此重大,他挑选的必定都是他信得过的人,如今这一批人却都被丢进了天牢……
苏梨眼皮一跳,心跟着乱了频率,如今陆戟远在塞北,粮运使一事尚未解决,若是陆国公再出点什么事,只怕要出大乱子!
手心冒出冷汗,苏梨狠狠在舌尖咬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逍遥侯轻薄贵妃一事兹事体大,如果陛下没有当面撞破,那有人慌张禀报也不会只囫囵一句就让陛下抓人,国公大人可还能回忆起当时来报的人说了什么?”
“陛下的确没有亲自撞见,来禀报的是个小太监,说是从逍遥侯身上搜到了贵妃娘娘贴身用的汗巾,是他醉酒潜入偷去的。”
只是一条汗巾?
苏梨松了口气,随即背后一阵发凉。
背后之人的陷害手法如此拙劣,可见并不是真的要给楚怀安扣上觊觎贵妃的屎盆子,况且楚怀安有帝王鞭这个救命符,就算真的被定罪也死不了,相反,苏家和这次负责贵妃省亲安危的护国公才是最容易被牵连的人!
是有人想煞一煞苏家圣眷正浓的风头,还是有人想戕害肱骨之臣?
细思极恐,苏梨强行掐断思绪,偏头看向陆啸:“苏梨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可有办法让我进大理寺见侯爷一面?”
从国公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更夫刚好打完最后一道更回家,清冷的月光安安静静的笼罩着整个京都,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让苏梨有种这里比塞北还要荒凉的错觉。
车夫坐在车辕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盹儿,苏梨没急着叫醒他,就这么站在国公府的大门口发呆。
五年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跟国公府扯上什么关系,五年后,她擅自让国公府的嫡长孙入了苏家祖籍,不仅如此,还在大半夜拿着帝王鞭上门搅扰国公大人的清梦,若是叫那人知道,只怕三十军棍也浇不灭他的火吧。
想到这里,苏梨舔唇笑了笑,指尖摸到腰侧帝王鞭上冷冰冰的纹路,如同过去无数个夜晚摸到那人身上虬结的伤痕一般。
舌尖反复咀嚼着‘陆戟’二字,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的大门忽的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回头,一个家丁低着头匆匆而来,塞了一个小玩意儿在苏梨手中。
“这是老爷给的,快走吧,别在门口站着了!”那人说完转身进屋,大门又重新关上,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苏梨的幻觉。
车夫被惊醒,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催促:“姑娘出来了?时候都这么晚了,咱们快回去吧!”
“好!”
苏梨握拳应了一声,利落的上了马车,钻进车里,才撩开车窗帘,借着月光看清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把生了锈的刀柄,断口不齐,像是被人生生掰成两段,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苏梨将刀柄转了一圈,在柄口看见一个模糊的‘赵’字。
听说大理寺少卿赵寒灼铁面无私,冷心绝情,与朝中同僚从无往来,平日除了升堂审案,连门都鲜少出,从无口舌落于人口,更无把柄落于人手,是以有冷面阎王之称,谁也不敢找他求情走后门。
看见这刀柄上的‘赵’字,苏梨立刻便明白陆国公的用意,眉头舒展开来。
一路疾行回到逍遥侯府,苏梨刚从后门进去,便和楚刘氏撞了个满怀:“如何?可找到证据证明我儿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