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妃今日在母后宫中受了呵斥,还动了胎气,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这消息其实傍晚就传到楚凌昭耳中,可他并没有急匆匆的赶来,而是等到现在才随口问了一句。
苏挽月低下头,指尖使了巧劲按得楚凌昭舒服极了,她语气轻快,丝毫没有要抱怨的意思,温声开口:“都是父亲识人不清,给陛下添了麻烦,太后生气也是理所应当,臣妾并无委屈,而且……”
说到这里,苏挽月没了声音,手上动作也停下,似乎有难言之隐,她其实很喜欢这样给人一种隐忍克制的错觉,非要等别人追问。
这一次楚凌昭一人配合着她,顺势追问:“爱妃为何突然不说了?”
苏挽月闻声抬头,眼眶泛红,唇瓣也被她咬得发白,她嘴上没有半分委屈,可委屈都写在了脸上。
“太后娘娘不喜三妹,除夕宫宴上臣妾帮三妹说了几句话,不成想叫太后心里不痛快,三妹如今是侯爷护在心尖的人,太后拿臣妾撒几句气,也无可厚非。”
她主动提到了苏梨,楚凌昭挑眉,倒是多了一分趣味:“哦,如此爱妃倒是受了她的拖累,那依爱妃之见,你那庶妹如何?”
楚凌昭这一问,问得苏挽月眼神游移了一下,像是拿不准他的心思,怕说了会惹怒他一般。
“无妨,她是她,你是你,朕不会像母妃一样迁怒于你。”
得了保证,苏挽月松了口气,复又认认真真帮楚凌昭按起脚来:“臣妾的三妹论才情样貌自是极好的,我与她自幼一同长大,姐妹感情也是极好,只是……”苏挽月掀眸看了楚凌昭一眼,见他表情享受,并未有任何不愉才继续开口。
“只是她性子刚烈,容不得半分诋毁,那日宫宴之前她也求臣妾想办法许她出家做姑子,臣妾强留了她,本以为是为她好,却不想并未顾及她的想法,甚至还惹恼了太后。”
苏挽月苦口婆心的解释,脸上已满是懊恼之意,好像自己好心做了坏事。
她之前帮苏梨说话,一是想在楚凌昭和众人面前显示自己惦念姐妹情谊,是个重感情的人,二是想看楚怀安如何折磨苏梨。
可她没想到那日的凄楚可怜竟是苏梨自导自演的,从思竹给她递的信来看,楚怀安何曾刁难过苏梨,分明是对她极好。
今日太后寻了借口刁难她,她也才知道那日苏梨并不是自己要出家做姑子,是太后下了懿旨,苏梨哄着她让她帮忙说了话,却让她无形之中得罪了太后,今日之辱,也全是拜苏梨所赐,苏挽月如何能不气恼?
“依爱妃之言,三妹是自己铁了心自己要出家?”
楚凌昭低声问,水已经泡温了,苏挽月抬起他一只脚帮他细细的抆拭干净。
“三妹向来如此,是臣妾的错……”
苏挽月说着语气有些哽咽,可没等她挤出眼泪来,楚凌昭忽的反问了一句:“若真如爱妃所言,阿梨生性如此刚烈,她当初为何不一头撞死,反而要时隔五年,再回京呢?”
他当着苏挽月的面唤了一声‘阿梨’,语气亲昵,惊得苏挽月动作僵滞,楚凌昭接过她手中的帕子,自己将另一只脚抆干,坐到软乎乎的床上。
“陛……陛下……”
苏挽月呢喃,表情还是懵的,脑子乱哄哄一片,终于察觉楚凌昭今天有些不对,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连补救都找不到方法。
苏挽月呆站在那里,连叫宫人进来倒洗脚水都忘了。
楚怀安想到苏梨今日关于草料一事的对答如流,忽的发现以往这个聪明伶俐大方得体的爱妃其实也不过一般。
只是他被一时的假象眯了眼,便觉得她处处与旁人不同。
见苏挽月小脸吓得煞白,楚凌昭朝她招了招手,苏挽月慢吞吞挪到他身边坐下,身子被他揽进怀里,哪怕是靠着这人暖烘烘的胸膛,也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楚凌昭把下巴搁在她肩窝处,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爱妃,母后年纪大了,有时候识人不清很正常,你不必为了讨好她,扭转自己的想法,那日你替阿梨说话并没有做错,但你做错了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的声音极具蛊惑,苏挽月懵懂的接了一句:“什么?”
楚凌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拍了拍掌,一个宫人便将刚刚那幅画轴捧进来。
“打开给贵妃娘娘看看。”
楚凌昭下令,宫人解开画轴上的绸带,一人高的画卷立刻舒展开,苏挽月的眼睛微微睁大,目瞪口呆的看着画中栩栩如生的自己。
“陛下,这是……”
她受到很大的震动,这些年宫里也有画师替她画过画像,可从来没有一个,能将她画得像这幅画里一样美好。
“这是阿梨送你的母子平安图。”
楚凌昭回答,苏挽月脸上的惊喜和笑意都僵滞,她看着这画,突然有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那画中的女子也猛地换了容颜,并不是她,而是当年那个被沉了塘连葬身之地都没有的下人。
身体不受控制的发着抖,然后冒出冷汗,楚凌昭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画挂在爱妃宫中,爱妃何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再来与朕说,这些时日,爱妃就好好养胎吧!”
苏挽月被打击得太过,一时没反应过来,楚凌昭已松开她下床准备离开,身体猛地受凉,苏挽月一时乱了分寸,从背后抱住楚凌昭不放。
“陛下!陛下明鉴,是不是三妹对陛下说了什么?三妹一直嫉妒我,这次她回来是报复我的,陛下不要相信她说的话啊!”
苏挽月惊声呼喊,带着哭腔,刚刚来不及挤出的泪珠终于坠落,悄无声息的砸在光洁的地上。
她紧紧地贴着楚凌昭的背,两人的呼吸心跳都窜在一起,毕竟是曾同床共枕再亲密不过的人,楚凌昭停下来并没有急着离开。
苏挽月抓紧机会,把他抱得更紧,无助又委屈的开口:“陛下,求陛下不要如此对待臣妾,臣妾有哪里做得不好,请陛下明示,臣妾向来愚昧,请陛下不要让臣妾猜来猜去!”
这话她说得倒是情真意切,楚凌昭偏头看着那幅画像,看着画中人头上的白玉簪,冷声开口:“除夕那日,你为何将母后赠你的生辰礼物送给她?”
之前也有妃嫔将太后所赠之物送给旁人的事,只要不被太后发现,自然不会出问题,况且那日苏梨根本没有戴那支珊瑚钗,楚凌昭怎么会计较这种事?
可这会儿苏挽月被吓昏了头,根本没发现楚凌昭话里的陷阱,立刻回答:“阿梨是臣妾妹妹,臣妾只想着将好的东西都给她,太后向来宽宏慈爱,想来不会因这样的小事与臣妾计较……”
苏挽月慌乱的说着太后的好处,楚凌昭却毫不留情的挣开苏挽月的手,她哭着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放,好像今天他从这里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时她没想过失去帝王的宠爱有多可怕,她只是慌乱的不想失去他这个人。
“陛下!”
苏挽月跪在地上凄苦的叫了一声,楚凌昭终于低头看着她,那目光极温柔,好像又回到刚成亲那日,她明明是侧妃,是妾,他却在她房里过了洞房花烛,给了她极大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