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2 / 2)

“无妨,只要没死,总是要熬下去的。”

苏梨淡淡地说,捧起另一只脚,比刚刚更爽利的掐了水泡上药。

上完药,苏梨又出了一层薄汗,身体比刚刚更失力,像滩泥似的倒在床上不想动弹,脑子却因为脚上的疼痛诡异的清醒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问:“尊夫人……生了吗?”

她刚回京在揽月阁救下那个女子那时就显了怀,过了这么久,孩子怎么也该生了。

没料到苏梨会突然问这个,赵启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生了,母子平安,是个女儿。”

他的声音有些哑,不知是不是因为苏梨想到一些旧事,语气也并不如何开心。

“是吗,那……恭喜了。”苏梨轻声呢喃,尾音透出不易察觉的叹息。

核儿已经不在了,苏梨没有资格要求赵启一辈子记得核儿,甚至为了核儿终生不娶。

理智是这样说的,可心里还是沉闷难受。

竭力克制许久苏梨还是没克制住,把当年的事问得更细:“那个时候,核儿有几个月的身子了?”

“七个月,还有两个多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她害喜害得厉害,吃不下什么东西,瘦了很多,肚子却离奇的大,像是快被肚子里的孩子吸干了精血一般。”

赵启说得多了些,苏梨掀眸看他,只见他目光灼然,五年前那些旧事似乎还在眼前。

他这般……却也并不像是无情无义之人。

“你……后来找到核儿的尸骸了吗?”

核儿被沉了塘,若无人阻拦,他也许还能……

“没有。”赵启打断苏梨的猜想,他偏头看着苏梨,眸底一片幽黑,像深不见底的泉水,彻骨冰寒:“我被尚书府的人丢进了京兆尹大牢,在里面被关了半年。”

“那你是如何脱身又当上军情处副蔚的?”

苏梨追问,赵启又没了声音,他坐在窗棱上偏头看着远方,侧脸一片冷硬。

谁也不知道他在京兆尹大牢那半年经历了什么,他也并不愿意告知旁人那半年发生的事。

知道得不到回应,苏梨有些失望,又不甘心的换了个问题:“赵大人,你恨苏家的人吗?”

赵启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那件事终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那天将她捆了沉塘那些下人没多久便被寻了由头赶出尚书府,后来我找到了他们,他们都下去陪她了……”

赵启的声音平静,有种娓娓道来的悠然,话里却充斥着血腥。

当初有一个算一个,害死核儿的人,他都揪出来杀了!

除了赵氏、苏挽月、思竹,这三个人的身份地位比旁人要高一些,自然不是他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掉的。

“那你为何……”苏梨还要再问,被赵启沉声打断:“时辰不早了。”

他不想再和苏梨说下去了。

苏梨咽下没能问出口的话,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身体太累了,哪怕脑子里千头万绪搅在一起,不出一刻钟的时间苏梨便抵抗不住陷入沉睡。

她睡得不大踏实,又梦到少时的旧事,她与二姐打雪仗生病了,核儿整夜整夜不睡觉守在床边照顾她。

有时她装睡,还能听见二姐和核儿坐在一起说她太顽皮了,一点没有小姐的规矩。

她们两人明明也还小,凑到一起偏偏透出股子与年纪不相符的老成。

再度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寻梦楼渐渐热闹起来,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还有女子娇媚的啼笑,笑声入耳,很容易叫人酥软了骨头。

苏梨盯着床帐看了片刻才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揉着眉心起身,脑子还有些昏沉沉的,窗户关着,赵启并不在房间,眼睛随处一扫,桌上一个精巧的红木盒子映入眼帘,红木盒子只有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漂亮的小花,很是惹眼,出现在这里却有极突兀。

“赵大人?”

苏梨低唤了一声,赤着脚下了床,脚掌心上过药的水泡传来刺痛,将睡意全部驱散,苏梨走到桌前倒了杯凉茶灌下去,放下杯子目光又落在那个红木盒子上。

赵启没有回应,苏梨听见外面有人和着悠长的曲调轻轻哼唱了一句:“……红纱醉卧郎轻摇,薄衫摇曳妾如丝……”

词是极香艳的唱词,曲却是好曲,是当年苏唤月名动天下那一曲。

没想到多年后,会在这种地方听见。

苏梨听着,拿起红木盒子轻轻拨开虚掩着的盖子,一段莹白刺入眼眸,心脏骤然收紧。

苏梨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看了好半天都没有动,在快要窒息的前一刻猛吸了一口气,剧烈咳嗽起来。

红木盒子里垫着一块黑布,黑布上面放着一只手,准确的说是被剔了血肉,只剩下骨头的手骨。

这只手骨很是纤细,可以想见这只手的主人血肉丰满时,十指是怎样的纤美。

这是一双可以弹奏出天籁的手,这双手的主人说话很温柔,脸上总是挂着浅笑,温柔又亲和,对任何人都是和善有礼的。

苏梨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看着盒子里的手骨,心脏像被人捅了一刀还在狠狠搅动。

安珏!

这个名字一冒出来,便立刻夺走了苏梨所有的理智,她合好木盒,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