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说“受了点不碍事的小伤”,沈兰池立即支起了身。只是她还未痊愈,手臂也没甚么力气,刚抬起头来,便又重重摔回去,只能瞪着眼,用沙哑声音反问道:“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
一边说,一边还淌着豆大的泪滴,声音里有着哽咽。
“小伤,家猫抓了道口子,也值得大惊小怪?”陆麒阳用袖子拭去她眼角残泪,低声道,“你可别嚷太大声了,我是偷偷摸摸溜进来的。要是让你家人知道了,保不准要去我爹娘那儿告状。”
他抆干她泪痕,拇指便落到了她颊上,悄悄地一按。
“人瘦了,也傻了。”他说罢,唇边绽出一道笑。
沈兰池望着他面上笑意,心底纠葛缠绕的不安渐渐散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傻了就傻了吧……只要你还活着,那就足矣。”
“哪儿来的这么多傻话?”陆麒阳问。
“……你知道么?陆麒阳。”她抬眼,望着帐顶一杆以银丝浮出的秀竹,声若梦中呓语,“……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俩都死了,一个比一个死得更惨。”
“噩梦是常有的,做不得真。”陆麒阳道,“我还梦见过我爹要我去考武状元,结果举试那天,我直直睡过了头,急的我在梦里以头抢地。”
沈兰池神色不动,依旧以那游丝似的声音慢慢道:“在那梦里,我常常想,我也不曾犯下什么大罪;不过是爱慕虚荣了些,何至于因着家人之过,而落得如此下场呢?我还想,你也不曾犯下什么大罪,不过是爱极了一个人,怎么……怎么也落得那样下场呢?”
陆麒阳听的认真,接道:“然后?”
“后来,梦里的我便想通了。”沈兰池答,“都是命,逃不掉的。”
她久久没听见陆麒阳回答,再抬头时,却看到世子在一旁笑得肩膀微颤。半晌后,陆麒阳道:“你的脑袋里怎么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难怪你哥常说你不好捉摸,是女子中的魔头。”
沈兰池有些失力。
自己明明是真真切切地说着话,他却只当是笑话。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小爷活得好端端的,就在你面前,别怕。”他说罢,以帘勾将纱帐束起,出去取了一盏药进来,端到她面前,道,“这药已搁了好一会儿,恰好温了,你快喝。”
褐色的药汁晃晃荡荡,还不曾入嘴,冲天苦味便迎面扑来。沈兰池蹙眉,小声嚷道:“我都醒了,还喝这药做什么?太苦了,拿走。”
她一边用手推着药盏,又一边去张望陆麒阳的身子,道:“你伤着哪儿了?让我瞧瞧。”
“你先喝药。”陆麒阳很坚决。
“你先让我看伤口。”
“喝药。”
“让我看伤口。”
“喝药。”
“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