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礼娘子拥了上去,争先抛出了事先备下的问题, 只等着陆兆业答出。只是陆兆业半字未吐, 径直下了马,朝被人扶出的沈桐映伸出了手。
半藏在大红衣袖的手掌……
沈兰池望见这一幕,隐隐约约觉得熟悉。
好半晌,她才想起, 那是前世她嫁给陆兆业时, 从大红盖头下瞥见的惊鸿一目。
而如今, 一切都已改变了。
嫁入的东宫的人不是她,她也不再是安国公府的小姐了。
“新娘子闺名作何?”
“新娘子爱杏色还是鹅黄?”
礼娘子娇俏的声音不绝,陆兆业却一言不发,沉默牵了沈桐映的手,便向外走去。临送沈桐映上花轿前,他回眸一望,恰好与沈兰池看了个对眼。
这一眼,恍惚令她又回到了前世,永嘉三年冬的风雪都扑面而来。她陡然低垂目光,不再与之对视。
此时,她的手掌忽然被人握住了。
陆麒阳反扣着她的掌心,在她耳畔低声道:“别怕,我在。”
沈兰池觉得掌心微暖,那场永嘉三年的风雪似乎已褪去了。
满目尽是红色,人群喧闹不已,恭喜与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陆麒阳忽然低声道:“后来我闯入东宫的时候,只瞧见你已去了。我知道是陆兆业逼迫你喝了毒酒,所以我亦不会轻饶过他。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这声音轻飘飘的,落在喧闹人群里,转瞬被哄堂欢笑淹没不见,可沈兰池却听见了。
她倏忽僵住,被世子反扣的手轻颤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她觉得眼眶里有热烫的泪水在打转,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太吵了,我听不清。”
“你哥哥后来逃出来了,只是宋瑜荣被娘家接走,不愿跟着他过苦日子了。他去了泾南,再没了音讯,兴许是过上了他一直想要的日子。你的爹娘……我立了碑,在青湖。流放地太远,回不来。”
沈兰池听得耳旁声音,眼泪已潸然不绝,满面皆是。
可偏偏,身旁人还在继续说话——
“可我却抢不回你来……陆兆业将你葬在了帝陵里。”
——追封皇后,与帝同寝。青史工笔有载,帝后恩爱情深,鸳鸯伉俪。
明明周遭一片热闹喜气,沈兰池却在人群里无声地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