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诤护送霍蘩祁转入偏殿,“城破了,殿下很快会赶到的。”
霍蘩祁没见到袅袅,问她安危,此时偏殿里徐徐走出了一个人来,已经包扎好的顾翊均,施施然的,以他儒商世家的温雅姿态漫步而出,“顾公子。”
顾翊均低声道:“我点了袅袅的睡穴,等她醒了,这一切应该已经结束了。”
霍蘩祁“嗯”一声,也进了偏殿。
关于顾翊均和步微行两人是如何狼狈为奸,将她们耍得团团转的,这事她可以不计较,但袅袅恐怕不能不计较。从头到尾被瞒着的,也毕竟只有袅袅一人。
暖帐帷幄里,袅袅和衣而睡,换了素净的衣袍,睡得甚是安稳平静。
皇后命人将干净的袍子送到了偏殿,霍蘩祁更了衣裳,渐渐地,觉得小腹多了一丝坠感。
不知道是不是正常反应,她忧心地护住了肚子,愁眉不展。
外头的喊杀声渐渐只剩下了禁军杀红了眼的狂欢。
叛军声势已弱,已攻上玉龙阶的叛军退了个干干净净。
一个时辰之后,马儿的长嘶闯入了宫闱。
千军万马,一时铁蹄飒沓,将宫阙踏出吞天坼地的轰鸣。
霍蘩祁耳膜嗡嗡直响,心如鼓撞。
他来了?
言诤护在偏殿之前,屏息严阵以待。
大波乌泱泱的军队,犹如黑蜂蝼蚁一般涌入,将叛军冲刷开,直入一道破出深渊的飞流瀑布,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所谓的叛军气势,在这绝对实力的碾压之下,一个一个已偃旗息鼓,伸长了脖颈任其砍杀。
言诤露出今日的第一个大笑,转头道:“殿下来了。”
顾翊均还剑入鞘,“嗯。”
他的神色很平静。
这是步微行与他的约定。
但是做生意太久了,顾翊均很清楚地知道,他被摆了一道。他用如此一个巨大的筹码,换来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头……想想也是可笑。
母亲知道了,该如何骂他不肖?
他从小就想与太子合作一回,芙蓉镇那桩人命案是个遗憾,这一次才算是真正的联手。
只是唯独,让步微行功成名就之后,他自己一堆烂摊子,最大的便是对袅袅的隐瞒。
霍蘩祁近来本来嗜睡,但是此时也毫无睡意了,一直捏着一把汗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声音渐渐平息了。
她凝神听着。
上万人齐齐跪地的声音,举戈捶鼓的声音,山呼的声音,瞬息灌入了耳中!
“陛下万岁,太子千岁!”
那山呼之声一道高过一道。
她扭过头,窗外瞬间雨过天晴。
梅雨时节,空气潮润得很,一时绚烂如洗,黄鹂啁啾地探过脑袋来,倒吊的紫色藤萝明媚摇曳。花影重重,拂过了眼帘,抆出久违的湿润。
霍蘩祁捂住了脸,任由温热的泪水从指缝之间落下。
担惊受怕了一个多月,终于,终于都过去了!
她就乖乖地躲在偏殿里等着,言诤他们也撤了,春音施施然前来,温笑道:“殿下在宫墙外围剿最后的叛贼,不过多时便可入宫来了,您可赶紧将眼泪抆一抆,等会要见人了。”
霍蘩祁喜出望外,欢喜地点头。
黄氏联合各大世家,虽在银陵势力庞杂,但也正因这势力来源庞杂,才显得军心不齐。另兼之黄中谷瞻前顾后,心有顾虑,左支右绌,最后又被至亲出卖,唯独仰天长啸一声,喟叹奈何。
朝廷大军涌入黄家时,黄中谷已一头撞死柱上。
军士只俘虏了黄榆一人。
黄榆落网时,父亲就血涌如注地倒在地上,为首的前来拿他的却是黄樾。
他脸色惨白,眼底漫过不忍和自责,披着一袭墨蓝的斗篷,宽敞的斗篷底下,那双手都在颤抖。
黄榆啐了他一口,“叛徒,你对得起黄氏满门,对得起父亲么!你这个孽障,忤逆不孝的叛徒!”
黄樾沉静地受了这一口唾沫,淡然道:“押他入宫,听凭陛下发落。”
一行人如众星拱月,簇拥着黄樾而去。
……
霍蘩祁又等了近半个时辰,天色已暮,才看到一袭玄衣,满身血污的步微行匆匆来到偏殿的右耳房。
他的发冠也歪斜了一分,一身劲装衬得整个人孤瘦挺拔,霍蘩祁两眼泪汪汪的,看到他的瞬间,蓦地小嘴一扁,委屈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