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皇子,公然嫖妓者,五皇子不是第一个,更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他之所以倍受打击,心如死灰,感觉生命从此灰暗无光,并不只是因为他是被人陷害嫖妓的。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就是昨晚是五皇子的第一次。
男人也重贞洁,他们把自己的第一次也看得很重,有的甚至超过女人。
皇子到了十五岁,身边就有了教导人事的大宫女,他们的第一次基本上都给了这些宫女。五皇子和其他皇子不一样,他从不让大宫女近身,身边都是太监侍候。而且他晚上读书、早起练武,白天还要办差,根本不近女色。这并不单单是他在做给别人看,而是他本身也不好女色,他认为皇权显耀比男欢女受更实际。
没想到他在津州失去了自己的第一次,是被人暗害的。而且夺走他第一次的女人还是娼妓,是比沈贤妃的年纪都只大不小的娼妓。就算他把自己的贞洁看得并不是那么重,在这种特定的情况下,对他的打击也比天还重呀!
当然,五皇子是不是第一次,连成骏不知道,他只知道五皇子不好女色。所以,嫖娼失身是五皇子的软肋,对一个人的软肋出手造成的必是致命的伤害。
“连大人来看本王的笑话吗?”五皇子四肢绵软,五脏沉痛,但思维还不混乱。他断定是连成骏伙同沈荣华对沈阁老留下的小纸片做了手脚,但他现在没有证据,尤其处于关键时刻,他要考虑自己怎么收场,而不是向别人发难。
从这一点上看,五皇子比王统领更沉得住气,更有忍耐力。王统领是五皇子的得力臂膀,可以互相弥补,但从今天起,他们之间的情分就要走向末路。
连成骏躬身抱拳,给五皇子施礼,说:“成王殿下言重,臣不敢承受。”
“皇上让你巡视凤鸣山防卫工事,你来津州城干什么?”五皇子想杀了连成骏,可他的身心皆有浓重的无力感,他恨极了,这里每一个人都是痛恨的对象。
“回成王殿下,臣今天一早接到消息,说谨亲王爷、裕郡王爷轻车简从,来了津州,就下榻在谨亲王府在凤鸣山的皇庄内,今天早起进城。听说他们此次来津州,主要巡查接驾的各项准备事宜,防卫工事是第一项。臣就想到津州来找成王殿下,顺便采买一些防卫工事需要的器具,没想到就遇上了这种事。”
“你早知道谨亲王和裕郡王来了津州,为什么不早说?”五皇子腾得一下站起来,因双腿发麻发软,又一下坐到软榻上,看向连成骏的目光充满怒恨。
“我一进到这院子,王统领就拿出一个荷包迷惑我,不知他是何居心。我跟他辩解周旋,足足用了一刻钟,期间我还说有事禀报成王殿下,但他不容我回话。现在,几位王爷都到门口了,五皇子来不及准备,只能与他们狼狈相见。”
“见吧!见,让他们都来看本王的笑话。”五皇子紧咬牙关,冷笑连连,今天别人看了他的笑话,有朝一日,他也这些人踩在脚下,让他们来世都笑不出来。
连成骏扫了王统领一眼,又说:“臣不知道成王殿下为什么让王统领杀死这两个娼妓,她们横尸当场,成王殿下昨夜就不只是嫖妓了,而且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成王殿下不信任臣很正常,但一向冷静的人失了理智就不正常了。”
五皇子冷笑几声,“连大人是在向本王禀报王统领的是非吗?”
“成王殿下此言差矣。”连成骏微微一笑,“嫖妓的人是成王殿下,王统领也是要替成王殿下遮掩才杀了这两个娼妓,他一心替成王殿下着想,又有什么是非可论呢?需要给众人一个解释,让众人口伐评说的是成王殿下,不是王统领。臣跟任何人都不会谈论王统领的是非,只会把成王殿下的遭遇当笑话讲。”
“大胆。”五皇子狠狠抓住软榻,想怒呵一声,但最终是心有余力不足。
“连大人真会说话。”刘公公听了许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王统领就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如黑海坚冰,他一手捏紧那只荷包,一手紧握剑柄,周身散发出杀气。看他的姿态神情,就不难判断他的心思,他忍耐得太辛苦,随时都有可能发作,就看谁会成为他再次发难的导火索了。
此时,王统领真的恨极了,他恨白泷玛揭他的隐私、埋汰他,恨连成骏等人谋害五皇子,更恨五皇子刚愎自用,不听他的话。得知五皇子出事,他急匆匆赶来,刘公公刚叫醒五皇子,他就对两个娼妓痛下杀手。若不是杀了两个娼妓,心中的闷气得以发泄,他真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让他后悔后怕的事。杀了这两个娼妓,他心里舒服了一些,但之后他要面对更加复杂的局势。
他后悔了,后悔因杀了娼妓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五皇子想择清自己也更有难度。因为他的渲泄之举,让五皇子对他生疑,也会把他推入险境。
五皇子冷冷扫了王统领一眼,脑袋枕在软榻的靠背上,闭目思索。他只记得他昨晚带人进了长花胡同,怎么被人谋害,他丝毫也想不起来了。但一夜纵情欢爱,被快感冲击的舒畅却深深刻入他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他担心自己从今以后会面对众多的非议和责难,若此次之事不能稳妥善后,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善后,他就想起了王统领,心里不由一颤。若不是这次来津州接连发生了许多事,他又听到了一些闲话,他绝不相信王统领会对他有二心。王统领一向冷静,为什么会杀了那两个娼妓、让他百口莫辩?王统领一向熟知轻重,为什么拿一个荷包向连成骏发难、阻止连成骏向他传递几位王爷驾到的消息?若说这些都是偶然,五皇子甘愿自己被两个娼妓折腾死,也不会相信。
“连大人,依你看,本王此次会受何种责罚?有多大损失?”五皇子仍有气无力,幽深晦暗的目光落在连成骏脸上,如毒蛇一样冰冷粘腻。
连成骏看出五皇子已对王统领起了疑心,无须他再添油加醋,疑心就会在五皇子心底慢慢发酵,直到膨胀暴发。他早就摸透了王统领和五皇子的脾气,就让一口黑锅从天而降,砸到王统领头上。这口黑锅的制造者就是他,他要坑害五皇子,就不会放过王统领。而施离间计、以逸待劳就是惩治王统领最高明的手段。
“请成王殿下恕臣直言,依臣之见……”
“姓连的,你这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小龟孙子,赶紧给本王滚出来,让本王踹你几脚。”洪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几乎震耳欲聋。
连成骏对五皇子等人耸了耸肩,无奈哀叹,垂头丧气往外走。他的脚刚落到院子里,谨亲王的脚就踹上来了,踹了他一个踉跄,随后他就蹲到地上,双手抱肩,一言不发。谨亲王一看他这模样,抬起来的第二脚没踹上去,就收住了。
“小龟孙子,你装蒜呢?”谨亲王叉着腰,高大健壮的身材在院子里映下长长的倒影,“小龟孙子,你说,这次小五儿出事是不是你算计他?”
“你说是就是呗,反正我也是小龟孙子,哪敢跟你较真呀?”连成骏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敢怒不敢言一样。
谨亲王瞪起眼睛,冲连骏呵道:“怎么?本王叫你小龟孙子你不服吗?”
连成骏站起来,狡黠一笑,说:“服,你叫我小龟孙子,我浑身舒服。”
“老头,你上当了。”白泷玛拍了拍谨亲王的肩膀,“他拐弯抹脚把你骂惨了。”
“什么?他……”
一名侍卫跑进来,行礼禀报,“回几位王爷、大人,被暗器重伤的侍卫醒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相大白的悬案
昨夜,五皇子在进入长花胡同之前,曾多次派侍卫前来探查。最后一次,他派出清剿可疑之人的侍卫有四人被白泷玛诱惑而折损,三死一重伤。接着,连成骏派自己的人拿上侍卫的令牌去给五皇子报平安信,引诱他来了长花胡同。
如今,重伤侍卫醒过来了,这令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赶紧过去查看。这名侍卫醒来会透露很多的信息,能为某些人带来柳暗花明的转机。
院子里黑压压的人呼啦呼啦走了十之八九,只剩了连成骏和他两个手下、白泷玛,屋里还有五皇子和一个小太监,院门内外还站着七八名侍卫。小院一下子变得空旷了,喧嚣被寂静取代,即使朝阳照耀,也令人感到格外阴冷森凉。
“小五儿,你出来呆会儿吧!”白泷玛邀请了五皇子几次,五皇子都不理不睬,这令他倍感无趣,“你一直屋里坐着,是对那两个与你一夜狂欢的娼妓,现在是死尸恋恋不舍,还是觉得没脸见人,不,没脸见太阳,不敢出来呢?”
白泷玛的舌头可是非一般的毒,专往五皇子的痛处戳,而且是猛用力、下狠手。虽说五皇子没得罪过他,可他让五皇子猜忌难受,两人反目是迟早的事。
五皇子死死盯着白泷玛,目光阴狠,他的身体一阵接一阵颤栗。他的侍卫醒来并没有让他看到多少希望,至少是现在,他眼前仍一片灰暗。能证明他被人陷害又怎么样?中了别人的圈套只能说明自己蠢笨,这是沈贤妃从小就就教给他的话。失去的再也不能回来,能弥补、能让对手付出惨重的代价又能怎么样?即使他有朝一日荣登大位,这件事也不会被别人忘记,也会永远烙在他的心底。
“小五儿,估计你长这么大也没经受过风浪,这点小事都能把你打垮,唉!”
“没事一边呆着去,别老给人心里添堵。”连马骏把白泷玛推到了一边。
五皇子站起来,冷笑几声,说:“听到连大人这句话,本王心里就不堵了。”
“没想到臣的话能为成王殿下宽心,臣倍感荣幸。”连成骏看到五皇子大有在颓废中永生的劲头,他心里暗笑,五皇子这伪装的技能还未过关。
“你能荣幸就好。”五皇子向门口走了几步,看到里屋躺着陪他一夜纵情的娼妓,他的眼神诡异且冰冷,转向连成骏,他又露出一张无力且温和的笑脸,自语道:“这确实是一点小事,正如小白所说,本王经历的风浪太少,很容易被小小不言的事打垮。别说本王被人引诱,就算本王行为不端,嫖娼狎妓,又能怎样?”
连成骏与白泷玛对望一眼,都明白了五皇子的心思,彼此会意一笑。五皇子明明是被人暗害,他自己,连成骏和白泷玛都心知肚明。可五皇子此时却说自己被人引诱,导致行为不端,才嫖娼狎妓。说法的改变并不是五皇子偷换概念,而是他心境的转折,他要承受这件事,还要糊弄过去,但这仅仅是表面。
若把这件事当成案子大张旗鼓去查,就会震慑五皇子一派,剥茧抽丝,就会发现端倪。到那时候,五皇子会比现在还难以收场,就不只是失身了,他还会失去更多。沈阁老费尽心思给他留下重要消息,指引他走向最后的胜利。所以,他要吞下所有委屈,暂时忍下这口气,控制局面,不让事态更加恶化。否则,不但他得不偿失,多年辛苦付之东流,连沈阁老一世英名都难保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