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成骏摇头道:“你又不理我,我留下来有什么意思?”
“你也没理我呀?”沈荣华噘起嘴,片刻又露出笑脸,说:“要是没要紧的公事就别急着回去,林楠舅舅来了,你应该见见他,他们午后才回来。”
“好,我就等林楠回来。”连成骏靠坐在大通炕上,闭上眼睛说:“我要边午睡边等他,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你要是不午睡就出去吧!”
“这是我的卧房。”沈荣华跳到炕上,拿起一只小枕头就要砸连成骏。
“我知道是你的卧房,可我现在是客人,你要热忱待客才是。好吧!我客随主便,这张大炕我占少一半。”连成骏把小炕桌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又倒了两杯温茶,说:“以炕桌为界,除了声音无界限,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听清楚了吗?”
他就是这么矫情,傲娇的性子,最善于伪装,尤其是装纯。感觉到沈荣华有跟他亲昵的意思,他心里都乐开花了,偏偏欲擒故纵,表现得很不情愿。好像别人勉强他,他受了很大委屈,又不得不顾全面子和大局、顺应别人一样。沈荣华知道他是这样的性子,才不矜持,要是象他,两人早拉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了。
沈荣华轻哼一声,算是认可了他的提议,又端起茶来喝,“昨夜安顿林家旧仆的宅子着了火,纵火嫌犯是塞北人士,主谋是花晌,你跟花晌熟吗?”
“熟倒是很熟,但是共事不多,遇事彼此也会互给几分面子。”连成骏沉默了一会儿,说:“花晌为人不仗义,虽说在三教九流都混得开,但一般不是凭义气和交情,主要是条件交换和金钱开路,想对付他很容易,只要你出得起银子。”
“那我要买多少纸钱呀?”沈荣华敲着炕桌,面露为难。
连成骏微微皱眉,嗤笑问:“怎么讲?”
“花晌不仗义,贪财、喜欢条件交换,我要是想让他伏法,要他的命,也要付钱给他。银子他是没命花了,就要给他烧纸钱,那需要烧多少呢?”
“哈哈哈哈……你可以趁现在花晌还活着去问问他,别到时候烧得太少,让他挑眼。”连成骏又笑了一会儿,才说:“我初到京城那两年,急于立足,没少干祸害人的事。也被花晌狠狠祸害了几次,陪了银子不说,还挨了几顿狠揍。后来我在暗卫营特训了几年,再回京城,都变本加厉找补回来了。花晌怵我,要是官府审问他,他拒不招认,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你还可以出更多的银子让他雇用的悍匪出卖他。别担心花晌折腾,不管他耍什么花招,我都会帮你把他摆平。”
沈荣华重重点头,给连成骏续了杯茶,郑重其事说:“谢谢你。”
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有连成骏,她就不担心、不为难。那种心有所依的感觉很充实、很美好,不只今生,若再有来世,她也衷心希望这种感觉绵延无尽。
丫头来传话,说林楠和水姨娘等人回来了,他们让她到店铺里去。她邀请连成骏同去,连成骏以要午睡为由,很痛快地拒绝了,她只好自己过去。
“丫头,过来看一下。”林楠正在看图纸,见到沈荣华,就招呼她过去。
“什么事?”沈荣华走过去,接过图纸,看到上面画得是店铺的图样,面露欣喜,“舅舅,你是不是又要开铺子啊?打个商量,你再开铺子让我管一间呗!”
林楠冲她摇头一笑,很痛快地说:“不行。”
“不行就算了,谁稀罕?”
“你不稀罕哪?也好。”林楠总是那副淡定温润的模样,有时候让人起急。
沈荣华噘着嘴坐到林楠身边,反复翻看那几张图纸,“一共有五张图纸,你一定打算开五间铺子,我想管一间你不答应,是怕我赔银子吧?大不了铺子赚了算你的,赔了我给你补上。燕家的舅舅们第一次见我,还每人给了我五百两银子做见面礼,你比他们更近一层,别说见面礼,我要代你管一间铺子都不行,真小气。你这么大的人物,穿那么破旧的布衣,我就知道你对谁都吝啬,包括你自己。”
历经两世,林楠这个名字她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见面还是第一次。如果林楠不是她特别想见的那个人,而且是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第一次见这个人,她不会留下多深的印象,有可能转头就忘了,因为林楠给人的感觉太淡了。
他就是漠然淡定的性子,如同温开水一样,没有味道,没有波澜,更不会衍生涟漪。但沈荣华知道自己看到的都是表象,真正的林楠决不象她看到的那么简单。或许那是一种饱经风霜雪雨洗练的平静,是一种内心的真正的积累和沉淀。
“你还跟我要见面礼?你给我见面礼了吗?”林楠满眼笑意注视沈荣华。
“给了。”沈荣华回答得理直气壮。sk
林楠摸着颌下短须,点头说:“是给了,刚见面就赏了我一脚,又让人把我当疑犯拿下了,你给我的这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比见面礼实惠多了。”
沈荣华无话可说了,憋了面红耳赤,想了半天,才说:“我是晚辈,总是舅舅长、舅舅短的叫你,你应该拿出长辈的风范与大肚谦让我才是。”
水姨娘过来,拍了拍沈荣华的肩膀,“别恼,好好说话。”
“我才没恼,娘,你说他是不是太小气,我想管一间铺子他都不同意。”
“他才不小气,你想管一间铺子他不同意,是因为你胃口太小了,不值得他点头。你要是有胆量把这要开的这五间铺子都接过来,他就同意了。”
“啊?五间?”沈荣华先是惊讶,紧接着就被跃跃欲试的兴奋取代了。
“她不稀罕,就算了。”林楠把图纸递给了宇文先生,又详细交待了一番。
沈荣华给林楠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捧给他,又眼巴巴望着她,眼底充满讨好的笑容。前世,她就羡慕水姨娘能掌管铺子,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日子也过得很充实。今生,她的处境越来越顺畅,总想过一把打理铺子的瘾。水姨娘让她把五间铺子都接过来,她可没把握,但试一试的想法已在她心里生根萌芽了。
“舅舅,我相信你是任人唯贤的人,你可以考验我。”
“无须考验。”林楠的回答简短而肯定。
沈荣华陪笑上前,挽住林楠的胳膊,“舅舅,给我一次机会,不,一点机会。”
“不行。”
“舅舅,昨晚是我太莽撞、太造次,冒犯了你,可我当时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哪!不知者不怪,你也曾是风行天下的人物,跟我一个小女儿家计较,传出去会让人笑话你。”沈荣华边说边观察林楠的反应,看到林楠神色淡漠,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她又急了,“要知道你是这么小气的人,我就不盼你来了。我当下面临这么多事,你问都没问,一点要帮我的意思都没有,你怎么就……”
水姨娘揽住沈荣华的肩膀,对林楠说:“你就别逗她了,把她惹恼很好玩吗?”
“我没逗她呀!她说让我考验她,我说无须考验,意思就是我相信她能做好,没必要多此一举。她说让我给她一次机会、一点机会,我说不行,意思是说我想多给她几次机会,要一次机会能做什么?”林楠见沈荣华愣神了,拍了拍她的头,说:“你这丫头,总归是纯良厚道的人,不懂得听话听音,就听不出话外之音。”
“我改还不行吗?”
沈荣华听林楠说她纯良厚道,她觉得很惭愧,脸都红了。前世吃亏太多,她要接受教训,不重蹈覆辙,首先要改变的是自己的性情。她觉得自己早跟纯善永别了,只是在做事之前总想问问自己的心,只要心还在,一切都不会偏离太远。
“不能改,你要把纯良厚道当本性,江山易改,本性不移。我刚才说话是有意绕你,你一时被迷惑也正常,你若当即就反应过来,我反到要考验你一番了。”
“多谢舅舅肯定,我、我很惭愧。”沈荣华低下了头,脸红了。
“你应该惭愧,你要敢承认自己纯良厚道,我都要替你脸红了。”白泷玛笑意吟吟朝他们走来,他依旧那么毒舌口损,可神态却不象以前那么轻佻随意了。
沈荣华瞪了他一眼,不想当着林楠等人跟他废话,就没理会他。看样子白泷玛和林楠很熟,之前却没听他提起过,可见再熟悉的人相处也要有所保留。
林楠把图纸递给沈荣华,说:“我和宇文先生及燕家兄弟都商量过了,要依托东兴岛及其附近岛屿四季如春、繁花似锦的优势,先在盛月皇朝境内开经营干鲜花卉的铺子。我计划先在京城开三间、津州开两间,此次去京城,我和宇文先生连铺面都选好了,刚才又同他们一起把津州的铺面定下来了。这五间铺子不只要交给你打理,连收益都全部归你支配,前期投入由我支付。我收到你的信就想过来看你,想帮你处理枣手的事,又想开几间铺子送给你练手,就耽搁了。怎么样?五间铺子,我这个舅舅送你的礼物比其他舅舅那五百两银子孰重孰轻呀?”
沈荣华满心欢喜无以言喻,粉白的小脸儿上堆满笑容,好像春日迎着朝阳刚刚盛放的鲜花,“舅舅们送见面礼都是心意,无关轻重,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