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2 / 2)

现在,她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土匪,但他们所行之事隐秘,手段肯定比土匪更狠毒。她也隐约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只是暂时不敢睁眼,也不敢下定论。

老者冲他的儿子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休息用饭,我跟你姐姐说说话。”

“是,父亲。”男子向老者和女子施礼告退,又来到沈荣华面前,弯腰探了探她的鼻息。他本想把沈荣华带走,又怕老者斥责他,只好自己先出去了。

听到那男子开门往外走,沈荣华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调整了一个角度。她只是装昏,又不是装死,身体会有本能反映,她没必要一动不动。感觉到灯光晃动,她掀了掀眼皮,正好看到那个女子的侧脸,这一看可把她吓得不轻。

女子将蜡烛移到书桌上,冷哼说:“父亲也太宠着老四了。”

“怎么叫宠他?”

“他这时候带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回来,父亲对他没斥责半句,这不是宠他吗?这女子若是细作,我们的秘密都会泄露,这不是他惹来的祸吗?”女子的语气里饱含怨愤,因生气声音很高,“他一个庶子,战场上为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拼命没有他,让他在家享受荣华富贵也就罢了,还总无事生非,父亲也不管管。”

刚才,沈荣华睁眼看到女子一个侧脸,她很吃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听到女子说“他一个庶子”这句话,触动了她的心,她才确认了女子的身份。

这女子就是连成骏的嫡母,连轶的妻子吴夫人。被吴夫人称为父亲的老者就是现任义乡侯吴拥,带沈荣华回来的男子是吴拥的宠妾所生的庶子吴晓。

两年前,也就是连成骏兵败投敌的消息传来的前几天,在吴太后筹办的赏菊花会上,沈荣华第一次见吴夫人就印象深刻。当时,吴夫人不知跟哪位贵夫人说话,就把“他一个庶子”这句话说得格外果断生硬。她是在说连成骏,也是故意说给沈荣华听,沈荣华就把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神态记得格外清楚。

义乡侯吴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的性子越来越象你娘,太不容人,他就是庶子也是你弟弟。他只是带回了一个女子,也值得你借题发挥,大动肝火。”

“我弟弟?我弟弟十几年前就死在战场上了,我哥哥十几岁就上了战场,至今快三十年了。他们才是我一母所出的兄弟,其他庶子为家族做过什么?他们只会享受别人拿性命鲜血立下的功勋。父亲总说我娘善妒不容人,怎么就不说说你那些妾室是怎么气我娘的?若不是她们,我娘会落下一身病,早早就去了吗?”

吴夫人见吴拥抚额沉默,冷哼一声,又说:“吴晓若只是带女子回来寻欢作乐,我才懒怠管他,可他却是在半路上拣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父亲总说这里地处深山,荒无人烟,可那座山的对面就是大长公主的几个庄子,离我们这里并不远。我们现在做的事若让朝廷知道,肯定会抄家灭族,能不万分小心吗?”

门一下子被人撞开了,吴晓大步走进来,怒视吴夫人,吓了吴夫人一跳。

“大姐也知道我们会被朝廷抄家灭族吗?那大姐怎么就不想想我们吴家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们吴家是世袭罔替的侯爵,就是不去战场拼杀也能享几世的富贵。这还不是因为你生的好儿子,受你调教,嫉妒他的庶弟比他有本事有谋略,竟然伙同连轶和大哥做出丧尽天良的事,如今阴谋败露,我们……”

“滚出去。”吴拥高声呵斥,又一巴掌拍翻了桌子。

吴晓害怕吴拥发怒,赶紧退到门口,又指着吴夫人说:“你的丈夫和儿子是镇国公府的嫡系,你和大哥是义乡侯夫人嫡出的,你们都身份尊贵。若镇国公府和义乡侯府举家获罪,连家和吴家的子孙后代也会记住他们,记住你。你是吴家女,嫁到了连家,就因为你的嫉妒私心重,毁了两大家族,你……”

“你给我住嘴,滚出去。”吴拥抄起茶盏冲吴晓拍去,吴晓赶紧摔门而去。

“父亲息怒,父亲,你消消气,女儿真不知道四弟会……”吴夫人跪在吴拥脚下,失声痛哭,“父亲,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后悔呀!可事到如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只是跟驭儿说想办法把那个贱种除掉,他一个庶子,凭什么官职比驭儿还高?这让驭儿如何在朝堂立足?我让大哥和晧儿帮驭儿一把,没想到大哥竟下了狠手,惹下了这么大的祸事。这两年,我也昼夜难安,呜呜……”

“你知道错了就行了,事情弄到这地步,埋怨还有什么用?”吴拥把吴夫人拉起来,说:“我和你娘也是自幼的情分,就象你和连轶一样,她生生把自己难为死了,至死也没说一句‘她错了’。我对她有愧于心,你的弟弟又战死了,我就想多补偿你和你哥哥。就算这次是抄家灭族的重罪,我们也要一并承担。”

吴夫人站起来,哽咽道:“父亲,女儿担心……”

“不用担心。”吴拥拍了拍吴夫的手,说:“那座山的另一面山脚下确实有大长公主几个庄子,离我们这里不算远。大长公主死后,太后娘娘跟皇上软磨硬泡要产业,那几个庄子就归承恩公府了。承恩公府上下都是什么人,你也知道,现在那几个庄子基本上都荒着呢,很少有人出入。我们这里是荒山野岭,我又在四周布下了阵,就是有猎户走进来,也必死无疑。我布下的阵除了大长公主,无人能破,只要我们不缺粮食水源,这里就是世外桃源,朝廷的千军万马都耐何不了我们。为父也想过了,只要狄武赫开出的条件优厚,我也就不坚持忠臣气节了。”

沈荣华听到这番话,牙齿都打起了冷颤,原来义乡侯府真有投敌的打算。看来她和端宁公主担心得没错,估计朝廷迟迟不动,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吴拥早有防备,才从荒山野岭建了一座庄子,就是想在这里藏身,等狄武赫招降。

“父亲,只怕……”

“怕什么?”

吴夫人叹了口气,说:“女儿担心连家不肯与父亲同心,女儿就是能说服连轶,镇国公恐怕也不会听父亲的,还有端阳郡主,她可是最较真的人。”

吴拥冷哼说:“连亘是硬气之人,端阳郡主又出身皇族,不能说服也罢。他们不听我的,那就等皇上处置,用来天下人一个交待。这件事闹开,不死人怎么能平息?连亘统帅三军多年,老了老了却碰上这种事,确实让他难做。”

“都是那个贱种,安安分分呆着有什么不好?非要上战场出风头,害了这么多人,自己也不得好死。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外室庶子,卑微得不值一提,还想超越驭儿,他是亡国公主生的又怎么样?还不是给驭儿做嫁衣。”

沈荣华听到吴夫人这番话,恨连轶、恨吴夫人、恨连成驭等人恨得心疼,也心疼连成骏。不管连成骏是生是死,她都要揭开他们的阴谋,让吴家人和连轶父子得到报应,让吴夫人生不如死,为她自己、为连成骏出一口恶气。

吴拥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昨天说你私藏了一批金银财物是怎么回事?”

“我那是留给驭儿和湘儿的,他们将来也要靠钱财傍身,我……”吴夫人看到吴拥脸色渐渐阴沉,不敢再说什么,但她真的不想吐露实情。

“事到如今,为父替你打算,可你连为父都不信任,真让我寒心。”

“我……”吴夫人咬了咬牙,说:“那笔金银财物不是连家的。”

“我知道,不是连家的,更不是你的,听你四弟说若合成银子不少于五十万两。你给驭儿和湘儿留着没错,但你要让为父知道是哪来的,为父心里也有数。”

吴夫人不相信吴拥,别看是父女,她也怕吴拥打这批财物的主意,或把财物分给庶子宠妾。可她若不说实话,又怕娘家不帮她,到时候就真麻烦了。犹豫再三,吴夫人还是决定说出实情,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吴晓等人碰这批财物。

“是、是南狄国忠臣的后人送来的。”

吴拥听出端倪,赶紧追问:“怎么说?”

“是有人给那贱种送来的。”吴夫人想起有人给连成骏送来大批的财物,就恨得心疼,“南狄国皇帝知道国家将亡,就让忠心的臣子转移了皇室的财物,想留作日后复国之用。没想到南狄国就逃出了两个公主,其他人都被杀光了。这两个公主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宁愿沦落到给有妇之夫做外室,也没复国的打算。

忠心臣子郁郁而终,临死前就交待给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不知怎么想的,不把财物私吞,竟然送到镇国公府给我,真是蠢货一个。那时皇上正在凤鸣山,端阳郡主等人也去了,府里没几个人知道这笔财物。送财物的那个人也死了,知道此事的人除了我两个心腹丫头,都死了,那贱种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沈荣华又一次暗暗咬牙切齿,吴夫人的狠毒和贪婪比杜氏和沈贤妃更胜一筹。把人家的财物据为己有,还要害死原主,真是可恶至极。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笔财物争过来,为连成骏,也为她心里那口恶气。回头她要好好谢谢把她绑上滑草板、推到山脚下的人,要不是这个机缘,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收获呢?

吴夫人愣了一下,说:“父亲,这笔财物我想留给驭儿和湘儿,你不会……”

吴拥知道吴夫人怀疑他对这笔财物起了贪心,很生气,也很难过,他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去看看你四弟,你休息吧!”

“父亲、父亲走好。”吴夫人送吴拥出去,关好门,轻叹了一声,击掌三下。

片刻功夫就有四名黑衣人从房顶落下,抱拳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吴夫人想了想,写了两封信,递给黑衣人,说:“你们两人去边关,亲手把信交给大公子,两人回府,把信交给大小姐,必要时把大小姐带出府。”

“是,夫人。”四名黑衣男子转身离开。

“我知道你醒了,你听到了这么多不该听的话,也该永远睡过去过好。”吴夫人走到沈荣华跟前,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朝沈荣华刺去。

房间里明亮的灯火霎那间全部熄灭,吴夫人眼前一黑,匕首刺空了,人也倒下了。昏死之前,她埋怨吴拥骗她,不是说这座庄子外人进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