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刘念摇头,“丞相夫人的寿宴上,有人献了月下赏荷图,得到了众人的赞扬,念儿也觉得好看,便要她的女儿绣一幅雨中荷图。”
刘病己有些怅然,道:“为何要这般费心讨好父皇,父皇还不够喜欢你吗?”
“我想和阿父亲近,可是阿父和大公主更亲近,大公主有华婕妤,大公主想做什么,念儿都不知道,可念儿想怎么讨好阿父,大公主全都知道,还先做了。”,刘念不懂的如何表达自己的怨念,刘施有华婕妤,却没有人帮她打算,没有帮她争取父皇的爱宠。
刘病己严肃地道:“你不用像别人一样争,阿父都会给你的,将来你的太子哥哥也和父皇一样对你。”
“可是,他们都说新皇后会有自己的儿女做太子和长公主。”,刘念摆出你骗小孩子的表情。
“这又是谁教你的?”,刘病己大怒,但面上不显示半分。
刘念骄傲地一扬头,道:“太子哥哥说了,书上有答案,我知道未央宫的石渠阁有那么多的书,就去找答案。那里有掌经博士,自然要对长公主的问题有问必答。”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刘病己有些好奇。
“很多,很多。”,刘念在石渠阁遇到的掌经博士是严彭祖,严博士官认真回答了长公主的每一个问题,由于严博士修习的是春秋,自然有许多的故事作为例证,掰开了揉碎了给刘念讲了几个时辰。
“父皇,后宫需要对我和太子哥哥亲近的新皇后掌管,其他人做皇后,或者没有皇后,太子哥哥和我也一样会陷入危险。”,为什么危险,因为没有护着孩子的母亲,而父皇还年轻,必然会有许多女人。
刘病己看着女儿那酷似许平君的脸,却觉得女儿更像自己,刘念身上毕竟流的是刘家人的血。刘奭因为年幼时防着霍成君,养的软糯,这是刘病己最痛恨和不满的地方,刘念却并不。
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若是许平君也是这般,可能会保全下来一条命吧。
“阿父懂了,马上便是八月节,阿父会带着你们去外祖家过节。”
捏着那卷绣图,刘病己不再像以前那般想躲着刘念了。
刘念不是许平君,是刘念,像他的刘念。
“你是长公主,天下最尊贵的小娘子,阿父不需要你来讨欢心,自会爱你,你和哥哥不是因为身份而贵重,而是因为你们是阿父和阿母的孩子。”,刘病己珍重地道。
这是长这么大以来,刘念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爱,她不再对刘施嫉恨,因为阿父全都愿意给她。
刘念便想起了那位漂亮的小娘子,就听了那么短短的几句话,便绣出了这么合心意的绣图,不仅人好看而且心灵手巧。
刘念缠着许嘉,一定要重重赏娇娥,刘念是个小人精,知道这样的事情总不能自己去做,椒房殿的人都不知道是那些婕妤的眼线。
这一夜是刘念和刘奭都很难忘的,和父亲如此亲近,听着外祖和舅舅说起母亲的趣事,让他们感受到了深深的爱和温暖,虽然这爱缺了一块。
戴长乐在外面催了数道,刘病己才携一双小儿女登上龙辇离开。虎贲开道,羽林郎紧随,登上北阙大街朝未央宫行去。
街上火树银花,热闹的很。今夜宵禁的晚,有许多杂耍艺人和小贩出来做生意,围着一圈一圈的小娘子和小郎君。
路边的行人见了御驾仪仗,连忙站在两侧,不敢动弹。
“阿父,就是这个小娘子绣的绣图,姓赵,丞相府属官家的小娘子,长得又漂亮又聪慧。”
刘念趴在阿父的腿上,指点着人群中的娇娥。娇娥牵着林天和广哥,身后是林立和玉瑶,再后面是夏婆子和几位侍女,外围还有一些僮奴。
今日街上有京兆尹府的人巡街,大表哥等人刚刚将长安城的盗贼梳理了个干净,娇娥兴高采烈地跟着林天出来游玩,图看踩绳索表演方便,并没有带纱帽,却不想让长公主看个正着。
☆、第70章 香囊
刘病己曾经习武,骑射都很出色,在夜间视物能力很强,他顺着刘念的手指,便看到了那个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可人的小娘子来。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这小娘子小小年纪便长成这般,长大了定然是个绝色。
太子刘奭也伸着小脑袋,辨识了一阵,道:“这小娘子挺美的,姿容远胜过我宫中的上家人子。”
“不知道小舅舅会不会喜欢,舅舅今日答应替念儿厚赏她。”,刘念爬在阿父的身上,搂住刘病己的脖子,娇声娇气地道。
这个女儿真是个小人精,刘病己笑道:“世上最难琢磨的便是人的心意,你舅舅若是喜欢也是晚了,若是黄金和权势能买到的,便不值钱。做上位者,最重要的是辨识人心,一个不慎,便将自己折了进去。”
看着刘念睁着那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黑白分明之中盛满不解,刘病己用额头顶了顶她的小脑袋,又将刘奭搂进臂膀里解释道:“这小娘子和她身旁的小郎君是一对有情人,两人应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刘病己往外望时,娇娥正抬起头来和林天两人对视一笑,两人许久没有在一起,能够光明正大的手牵着手出游,自然是开心的。那情意绵绵的眼神,刘病己当年和许平君也有过,又有何不知。
刘念回味着,是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她身边的小弟弟应是她的同产弟弟,长得真好看,像个玉娃娃,像是和我一般大哩。”
刘病己知道这一双儿女是喜欢美色的,便笑着道:“念儿喜欢,便可以叫他姐姐带着一同来宫里陪你玩。”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刘念没有预想的那般开心,过了阵道:“等有了新母后再说。”
刘病己的凤眼又眯了眯,看了看刘奭,没有吭声。
刘奭见父皇看向自己,头低了低,闷着声音问道:“父皇,新母后会是二弟的生母吗?”
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太子,刘病己的唇角微微勾起,问:“你说呢?”
“若是二哥的生母,那我还是不要叫他们姐弟来宫里玩了。”,刘念有些丧气地坐下。
一股悲情和哀恳的气息弥漫在车内,刘奭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太子已经学会不能轻易外露情绪。
刘病己并不打算安抚他们,等新皇后最后确定了,他们就知道了,皇宫中最需要学会的便是立身,念儿这般会打算,他很高兴;刘奭这般软弱,他很难过,也很自责,这些年是忽略了太子。
作为太子不该是只留下性命便足够了,一股怨怒之气,袭上了刘病己的心头,他把儿子交给乳母和疏家父子教养,竟被教的如此懦弱。
恼上心来,刘病己不愿去其他妃嫔的殿中歇息,只在未央宫的椒房殿陪着女儿说话。刘念有些疲累,临睡前尚且舍不得阿父离去,抓着刘病己的手指,说着话儿便睡去了,嘴角边流着透明的口水。
刘病己也在椒房殿歇下,想着日后该怎么教养两个孩子才好,他在监狱中出生,出生后不久父母便被汉武帝斩杀,只留下他一个,被贬为庶民,后来又被放到史家教养。
外婆祖老的实在养不动了,汉武帝方将他收养在掖庭,在掖庭刘病己遇到了许广汉和许平君,两人对他甚是温和,又有张贺将他当作孙子一般养育,就连开蒙都是张贺做的。
皇帝自小没有父母,没有家,有了许平君才有了家,可这份家的温暖又太短暂,他也不会教养孩子,见太子如此,只能干着急,心想也许是该给太子寻一个母亲照料。
刘病己望着床顶,想起了今夜一瞥下那对小情侣,又想起了他和许平君的八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