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理问李敏意见是不是就此打道回府时,李敏琢磨了下说,想和刘御医说几句话。
刘御医现在在太后宫里,和太后说完话以后,肯定要先回太医院禀告。到时候,那个老狐狸,肯定会指导刘御医哪些人需要警惕,不可以说些什么话了,所以,等到那时候再来探问刘御医肯定迟了。
朱理听明白她意思以后,用手指了下自己胸口,打包票:看我的。
接着,朱理独自走进太后的院子里,准备去逮刘御医了。
李敏一眼眺望进门里,能看到当初刘嫔被太后罚跪跪到膝盖出血的那片空地。现在,刘嫔在那个据说闹鬼的冷宫里,不知道住的怎么样了。
“兰燕。”
“奴婢在,大少奶奶。请大少奶奶吩咐。”兰燕轻轻贴在她身后,说。
“你等会儿告诉二少爷,把刘御医带到这个地方去。”
说完,李敏趁着现在是个下人反而容易行动,自己出了福禄宫,按照尚姑姑给她画的路线图,再次去寻找那个她上次遭遇绑架的冷宫。
那个地方,现在有刘嫔进去住了以后,必定是不太一样了,不再是人可以随意穿过的一条小路,更不是杂草丛生整天只有闹鬼的哭声。
再绑架人,也不会再选择那个地方下手。
据尚姑姑的描述,那个冷宫,其实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霄情苑,因为,以前住那宫里的娘娘,姓肖。肖妃死的时候,年仅不过十八。年轻貌美,在当时的皇帝眼里,和如今的淑贵妃一样,都是皇帝心头最爱的那位美人。
皇宫里经常死人,各种死亡的原因都有,比如踩错脚掉进井里的,但是谁都知道,没事,哪个娘娘真能踩错脚从高出地面多高的井口跳进去。
肖妃落井,各种说法都有,谋害,失足,偏偏,有一种可能,谁都不敢提及的,是了,是皇宫里其实死的最多的那种死法,被人逼死的——
既然是皇帝心头所爱,一般也不可能被皇帝逼死。
从小路,快走到霄情苑时,迎面见到有个提着篮子的宫女。仔细一看,这人认得,是容妃宫里的珠儿姑娘。
容妃除了之前,备战太后的长寿菜活跃过一阵以后,现在,一如既往,销声匿迹。有人都说,容妃这一输,像是把老底都输掉了。毕竟在容妃入宫之前,在容妃得宠之前,貌似在淑妃得宠的时候,六宫里,没有一个能敌得过淑妃,包括容妃。
珠儿没有发现她,只顾着走到了冷宫门口,抓起门上面的金属门把,敲了敲门。
两声过后,里面一个年纪较老的宫女打开了门,一双眼睛,从门缝里往外试探,看见珠儿,嘴唇缩圆了,说:“主子说了,现在这里没有什么缺的了。容妃娘娘的大恩大德主子都记着,但是,实在不用再送东西来了。”
“天气冷了,娘娘只怕这里冷,让珠儿送点木炭,没有别的。”说着,珠儿掀开竹篮上面盖着的布,露出里面那些木炭。
这一下子让老宫女都快哭了起来,仿佛那个木炭是金子似的东西。
只要受过严寒摧残的人,能知道这种痛苦,用黄金都换不了木炭烧火取暖的痛苦。李敏经历过,这幅身体残留的记忆,在对她控诉这种非人的折磨人的手段。
尚书府里,多少年来,王氏克扣继女的用度,导致到冬天,她们有银子,都换不来一点柴火取暖,直接导致到今时今日这幅身子听到天寒地冻几个字眼,都能先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宫中这点折磨人的手段,老宫女肯定是一清二楚的。怎能不感恩戴德地双手接过珠儿手里的木炭,一边用手抹着眼角的泪水说:“老奴听说,如今娘娘宫里也不好过,所以主子才特别吩咐老奴,不给娘娘宫里添麻烦。”
才不过几日工夫,那些见风使舵的人把折磨人的手段,从淑妃头顶移到了容妃头顶。
珠儿一把将竹篮推进了那人手里,道:“主子交代过了,说,宫里沉沉浮浮,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花无百日红,主子心里早预料到这些。尽管放心,有什么事儿,总得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办完事儿,珠儿转身,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疾步离开。
李敏从藏身的树干后面出来,兰燕通知完朱理以后,回来跟在她身边。
“能带我翻墙进去吗?”李敏问。
这点对于兰燕女侠来说,毫无费力。不过眨眼之间,李敏借助兰燕的力量,越过了冷宫的墙垣,看着那个老宫女关上门以后,提着放木炭的竹篮子回到可能是厨房的地方。
有个屋子里,传出织布机唧唧复唧唧的声音。李敏猜,那是刘嫔住的厢房。
从屋檐落下来,见着那个老宫女在升火烧饭,李敏对兰燕点了下头。兰燕站在门前警惕,李敏推开了传出织布机声音的门。
一束光线,从敞开的门缝里射进来,踩着织布机的刘嫔眨了眨眼适应光线。等看清楚是走进来一个人后,刘嫔一时没有认出李敏的身份,站了起来,沉容冷静地说:“谁让你来的?秀慧宫?储德宫?春秀宫?”
“不说锦宁宫吗?”
刘嫔一惊,接着,急忙从织布机后面绕出来,冲李敏跟前跪下:“民妇拜见隶王妃。”
“娘娘快起身,娘娘与本妃不是第一次相见,何必如此客气?”
“如今,以刘氏身份,早已不是一宫之主的娘娘了。”刘嫔嘴角一抹苦涩道。
“怎能说不是?这个宫里,不是只住娘娘一个人吗?本妃以为,娘娘一个人住这个宫里,除了吃喝用度不太方便以后,过的是很逍遥。不比这六宫里哪个娘娘差。”
抬头看到李敏脸上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刘嫔随之起身,轻声说:“待民妇给隶王妃倒杯茶。”
李敏没有客气,在这屋里找到了一把修葺过的残椅,坐下来,再打量四周,确实是冷了点。夏季无所谓,到了冬天,能把人冻死。容妃送来的那点木炭,肯定是不够整个冬天的。
转头,吩咐兰燕几句。
刘嫔给她就屋里那个茶壶里的水,倒了一杯端了上来。
李敏问:“现在,跟在你身边只剩老嬷嬷吗?”
“是的,能留一个给民妇,已经很不错了,以民妇罪臣的身份。”
李敏记得皇帝不是这样判的,道:“不是给娘娘降级而已吗?”
“在这六宫里,要看在皇帝面前得宠不得宠。所以,有人靠着皇后,有人,却始终喜欢捧着新人。”刘嫔对后宫里的事是见惯不怪了,一幅已经置身事外的飘然。
“十九爷——”
刘嫔忽然转头,沉静无波的眼神里,泛起了一抹波澜。
到底是母子。
李敏说:“十九爷的病好了许多,康复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