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预计的一样,带的再多,都有山穷水尽的一天,所以,最好的策略是,之后队里不要再有人受伤。
“我们现在是幸运的。”李敏说,“要是夏天跑,很有可能染上瘟疫。现在冬季,很多病菌滋生的条件受到了限制。虽然一路走来是很辛苦,但是,这种辛苦和敌方是几乎相等的。他们如果要追这条路来,一样不容易。”
徐掌柜听她的话,似乎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惊疑:“这——”
念夏带了两个婆子和紫叶到屋外晾晒衣物和张罗食物了。
瞅着屋里刚好没人,李敏低声说:“你刚才也在旁边,听见我和孟旗主他们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刚好听见说朝廷的军队追到了乌头,虽然小的并不知道乌头是什么地方。”徐掌柜说。
“乌头离我们这里,仅二十里的距离,快马的话,绕个路,也不用半个时辰能到狼山。”
徐掌柜像是像棵树扎在了地上,不能动,愣着。
李敏可以想象到他那个吃惊的表情和心里的那种恐慌。在刚才听到他们几个说朝廷官兵到乌头时,本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觉得需要警觉。
毕竟朝廷如果不派兵继续追来,是不可能的。郭子达的人会在小猎户村找到他们向西要往黑风谷的线索,也属于正常,合理的可能行动的范围之内。
问题在于当她把地图展开来一看。
关于地图的事儿,可能孟浩明会看地图,泰庄主和大山能不能看得懂地图,需要斟酌。但是不管怎样,他们三个,究竟对于她本人会不会看地图,他们三个肯定不清楚。
李敏是肯定会看地图的,初中高中都学过地理,再有,出外旅行的时候,必备条件之一,要会看地图。看地图的要诀,除了辨别地图上标注的东南西北,更重要的是地图上标注的两地距离。
要说她老公也算是真的厉害,招来的谋士公孙良生,算得上是古代的一个奇才了。公孙良生为她制作出的这份羊皮军事地图,详细标明了地图上距离的参照物。这样一来,当大山说出乌头的时候,她很快发现了这其中的端倪。
“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李敏找来徐掌柜的原因,是想征求以便确定,究竟是她一个人的错觉,还是说,根本就不是错觉,是事实。
徐掌柜虽然不太清楚她问这些话的含义,可是知道她这么做必定事出有因,因为她从来做事都是这样,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徐掌柜就此不敢怠慢,谨慎地说出自己的感觉:“草民是不太清楚孟旗主他们说的话包含什么含义,但是,草民以为,此事像是有些哪儿让人感觉不对。比如,朝廷的追兵突然离我们这么近——”
“你都觉得近,觉得这很不可思议是不是?”
徐掌柜顿了下,答:“是。具体,草民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来告诉你哪儿不对。”李敏指着手里的地图,“你看看,哪怕对方揣摩出我们会去黑风谷,会朝西走。可是往西方向的路线有那么多,这里离黑风谷还有些距离,完全有多条路可以选择。大山自己走的话,也不会只认这一条死路,他刚才自己都说了,要不是安全起见,他平常根本不会走狼山。”
徐掌柜是看不懂地图,但是,听她这样一讲,完全就是对的。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朝廷追兵会追到他们这么近?
“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知道我们行走的路线。”
“什么?!”徐掌柜失声。
知道岂不意味,他们一路怎么行走的消息都泄漏了?
李敏越发肯定自己所想的:“你的感觉都这么告诉我们了,事实是没有错的,我们这里面出了奸细,只有奸细,留下了线索,给对方带路,对方才能如此之快追赶上我们,并且迅速锁住了我们所在的方位。”
“大少奶奶,可是,奸细——”徐掌柜欲言又止,皱褶眉头明显哪处没有能相通,“倘若真是出了奸细,一开始,我们在山上躲着的时候,他们可以直接追上我们,而不是漫无母的地在山里找了几天,现在才追来。”
“你说的这些也没有错,但不能代表我们这里没有奸细。奸细是狡猾的,而且必然,是要等待最合适的时机才下手。之前不下手的缘故可能有几个,一是,还没来得及和自己人碰头,没有办法制定里应外合的策略,不知道选在哪里哪个地点下手最好。既然没有碰头,可能对方连自己在我们这里面安设了奸细的事都不知道。像你说的那样,其实,本妃也一直怀疑,队里能有谁是奸细。”
徐掌柜对她这话连连称是。队里这些人,孟浩明和孟浩明的人不用说,出自管理严格的护国公的亲卫队,而且,之前都没有在京师呆过,理应和朝廷没有什么牵连,不太可能成为奸细。其余的婆子丫鬟,都是她李敏带出来,或是常年留在护国公府里的,为方嬷嬷介绍的,对护国公府和李敏的忠诚度,理应也不该遭到质疑。
余下的泰庄主和大山。泰庄主是不用说的,如果真想出卖他们,早在关内可以动手了,既是安全又不麻烦,何必等到跑到荒山野岭来陪他们受了这么多的苦。大山的话,徐掌柜只知道一点,现在大山的母亲王婆婆是和小李子在一起。要是,大山敢做出什么事,大山总得先考虑下自己母亲的安危。
“大山昨晚上是亲自目睹了朝廷的军队在前往乌头镇的路上,所以,他才获得了第一手情报。说明,追兵赶上我们,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可想而知,之前,对方可能是真不知道我们走哪条路的。是在后来,才得知我们这里面出了奸细。”
“大少奶奶意思是指,我们队里出的那个奸细,也有可能是中途改变了主意决定叛主的叛徒?”
这样的推测,不仅是有可能,而且,更符合所有人一开始并不符合当奸细条件的逻辑。
“这事儿,你先是谁也不要说。”李敏低头,低眉,细声地谨慎交代徐掌柜。
徐掌柜一样谨慎地点头。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轻易怀疑队里的某人,除了打草惊蛇让人跑了以外,还会造成队里不必要的误会影响团结,到了最后,搞到队里人心惶惶,自乱阵脚。总之,弊大于利。但是,如果真有奸细的话,是必然要抓出来的。
李敏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了白毫抬头向她射来的一记眼神。
这高傲的狼群头目,像是在嘲笑她:原来,你们人类比狼更没用,竟然会出现奸细。
李敏才不和一条狼计较,不过仔细想想,是人比狼更无情。随意背叛,是人的本性,而不是狼的本性。
背叛的人,为何会突然想着背叛,不是利益熏心的话,又能是什么?
大山奉命到了前面探查完回来,认为午后出发不是太妥,现在天气回暖,发生雪崩的可能性很高。但是眼看朝廷追兵近在咫尺,不出发不行。李敏下令,所有人在半个时辰内准备完毕,即刻启程。
白毫的左后腿,做了手术以后,需要半个月以上的休养,李敏也不可能一路带着它,因此,把它归还给同伴。反正,如果它的伤口真是不小心发炎了,这只聪明的狼,肯定会自己找点药草敷药,或是跑来找她。
被放出去的白毫,虽然走路蹒跚,但是比起以前连站起来都不可能,已经是大大进步了。狼群里,走出来两条雄壮的母狼,上前迎接它回去。
白毫一步三回头,那双犹如绿宝石的眸子,总是在李敏脸上掠过,像是要把李敏记忆在它脑子里一样。
“希望大少奶奶不是好心做了坏事,谁不知道狼都是白眼的,最不知道知恩图报了。”张嬷嬷在李嬷嬷身边,别扭地扭着腰枝说。
李嬷嬷念:哦弥陀佛,善哉善哉。
狼群迎接自己头目归来以后,往四周撤出了大概三尺远的距离,同时露出了一条路。不是下山的路,而是上山的路。
白毫是把李敏说过的话,都记在脑子里。
李敏只当它是开始想报恩了,于是对其他人示意,就走狼指的这条路。
队里其他人都是吃了一惊,眼看李敏情愿相信一条狼。
队伍出发了。李嬷嬷和王嬷嬷愁眉苦脸拎着包袱走在后面。紫叶和念夏一块扶着尚姑姑。尚姑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徐掌柜一路牵着李敏骑着的马。
狼指明的路,是往山里走。这条路,可以说像识路的大山和泰庄主,都从来没有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