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顺帝的身子一下子又坐端正了,“母后怎么来了?”自上次不欢而散,他这几天也一直在考虑怎么处置夏思瑶。无罪开释显然是不可能的,直接斩了也行不通,反正这样的儿媳皇家是不会要的,至于休弃之后怎么关押,倒是可以容许太后讨价还价。
“上次哀家也是太心急了,回了慈安宫哀家又想了想,凡事讲究个证据,阿瑶的事情哀家不该插手,就让宗人府去查证清楚好了。”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将小食盒里的杏仁酪取出来,放到惠顺帝面前,“哀家只有一个请求,这关系到阿瑶的一生,宗人府一定要慎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母后放心,找出真相是宗人府应该做的。”惠顺帝倒是没有想到太后这么容易就服软了,他捏住杏仁酪里的小勺,刚想动手,突然想起平阳长公主的惨相,手指一顿,小勺子在杏仁酪中搅了搅,却没有喝。
“喝吧。冷了以后就不好喝了。”太后笑得慈爱。
惠顺帝却脊背发寒,松开小勺子,“朕现在没什么胃口。”
太后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脸上浮现怒容,“你是什么意思?这是在防备哀家吗?你、你是担心哀家给你下毒不成?!”
“没、没有。”惠顺帝笑道:“朕怎么会担心这个,只是刚好没有胃口罢了。”
“你不用担心,哀家这就喝下去自证清白!”太后说着,就想去抢惠顺帝手中的小勺子。
惠顺帝连忙躲过,“母后息怒,朕没有这个意思,这杏仁酪是母后辛辛苦苦做的,朕喜欢得很。”
太后不喜欢和杏仁酪,去抢小勺子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证明自己没有心虚,见惠顺帝服了软,也就罢手了。
惠顺帝舀起一勺乳白色的杏仁酪,刚刚送到嘴边,就听见一声断喝:“父皇,不可!”
太子匆忙而来,他满脸焦急,额头上遍布晶莹的汗珠,看见惠顺帝端着那碗杏仁酪,连声喊道:“父皇,快放下,有毒!”
惠顺帝脸色遽变,眼眸如刀,锐利地扫向太后。
太后愣了一下,随即大怒,“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这杏仁酪是哀家亲手做的,太子是想指责哀家毒害皇上吗?!”
太子没有理会太后,扑到惠顺帝身边,担忧地看了看碗里的杏仁酪,“父皇,您没喝吧?”
惠顺帝摇摇头,“朕还没喝。佑安,你如何知道这碗里有毒?”
“儿臣并不知道,其实这碗里也并不一定有毒。”太子缓了口气,“是太子妃给儿臣的茶水里下了毒,父皇,要不是您事先提醒了儿臣当心,儿臣现在已经中招了。”
太后眉心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太子妃并没有告诉她会采用什么手段来谋害太子的性命,不过之前她也猜测是会用毒,毕竟太子妃一个柔弱女子,不可能去刺杀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可是,罗问蝶怎么会被发现呢,她不会把自己供出来吧?
她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可那一瞬间的慌乱还是落在了惠顺帝的眼中。
惠顺帝的眼睛眯了起来。
上次太子妃离开慈安宫来这里给他请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行礼时袖子中还掉落了一个小纸包,说是太后给她调养身子用的。
当时他就起了疑心,调养身子应该用上好的药材,这样小的一包,更像是剧毒之物。
之后他不放心,还特意派身边的大太监给太子传了话,让他当心饮食。
结果,太子妃就真的给太子下毒了。
那毒应该是太后给的吧?不然太子妃为什么从慈安宫出来就心神不宁,太后刚才又为什么要惊慌?
太子惊魂未定,“罗问蝶那个恶毒的女人,她送来的茶水里验出了毒,结果她非但没有惊慌,还很是猖狂,扬言我看出来也没用,我的靠山就要倒了。”
“父皇。”太子一脸后怕,“儿臣的靠山不就是您吗?她这么说,显然是您要出事,儿臣这才匆忙地赶了过来。其实那杏仁酪中有没有毒儿臣不知道,只是不管是什么,您在喝茶也好,在吃点心也好,儿臣都得先阻止了再说。”
惠顺帝若有所思。
太后一听罗问蝶并没把她给扯出来,胆气顿时足了,斥道:“咋咋呼呼,吓了哀家一跳。你那太子妃不过是穷途末路虚张声势罢了,你倒是杯弓蛇影起来了。”
惠顺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起杯弓蛇影,朕倒是深有同感。来人,传太医过来,把朕这殿中所有东西都验一遍。”
太医很快就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三个。
大殿中的茶水点心很快就验过,三位太医对着杏仁酪,在一旁议论了很久。
难道这杏仁酪真有问题?太后脸色微变,今天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启奏陛下。”三位太医终于商议完毕,“这杏仁酪中有一种罕见的毒物——”
“这不可能!”太后失声叫了起来,“这杏仁酪是哀家送来的,怎么可能有毒?!”
惠顺帝淡淡地瞥了太医一眼。
太医继续禀报:“这毒物十分歹毒,它不像砒|霜之类吃下去就会发作,也不像一般的慢性毒要经年累月才会见效。此毒见效快又不引人注意,服用第一剂就会出现身体虚弱,或风寒或高热,一般人会卧病在床。服用第二剂就会昏迷不醒,若是服用第三剂,则会直接要人性命。若不是直接验到这杏仁酪,恐怕……微臣也会误以为中毒之人乃是病体沉重。”
如此歹毒!
惠顺帝目光陡厉,如利剑一般射向了太后。
“这、这、这怎么可能?!”太后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根本就没有在杏仁酪中下毒,虽然她恨不得将惠顺帝直接弄死,可现在并不是大好时机,而且,太医说的这种毒她连听都没有听过。
太子重重地点点头,“父皇,罗问蝶在儿臣的茶水里下的毒,好像也是这一种,我没听大夫说完,就直接跑过来了。”
惠顺帝挥挥手,太医全部退下,殿中的小内侍也退了出去,大太监则站在惠顺帝身侧,几个御前侍卫悄无声息地进了大殿。
“你要做什么?!”太后紧张地站起身来,此时此刻,她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太子妃刚好给太子下毒,还偏偏被发现,那毒又刚好和她给皇上的杏仁酪里的毒一模一样,这是一个圈套!
太后死死地盯着那晚杏仁酪,厉声道:“哀家没有下毒!这杏仁酪不知转了多少个人的手,谁知道下毒的究竟是谁?!”她现在倒是能体会到夏思瑶当时的心情了,事情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太子疑问道:“可是,太后刚才不是说,这杏仁酪是您亲手做的吗?”
太后怒道:“是哀家亲手做的,可中间哀家的眼珠子又没有长在这上面,有打下手的厨娘,有烧火的小宫女,还有提着食盒的宫女,这么多人都有可能碰到这杏仁酪!”
“那慈安宫的人得严加审问。”太子低声道:“好像也得搜查一下看有没有藏匿的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