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龙幽头低得更低,更加的无措。良久,没有听到水清漪的响动,偷偷的看着她,水润的眸子闪过慌乱,却又有一丝的倔强。“姐姐,幽儿饿。”

水清漪红唇微启,忽而顿住。莫寅的神色,因他这句话,变得微妙。一双阴邪的眸子里,瞬息万变。

“你先回去。”水清漪收回视线,低声问道:“记得路么?”

龙幽委屈的摇头。

“水小姐,这位是?”莫寅声音低沉,眸光探究的盯着水清漪,又淡淡的扫过龙幽,深色莫名。

“一个远房表弟。”水清漪素手抚摸着他滑腻的青丝道:“这孩子自小就烧坏了脑子,家里四处求医,却没有半点起效。可前几个月里,忽而会说话认人了。他父母有了希望,送到帝京想请求太医给医治一番。”说到最后,水清漪低叹了一声:“小时候在母亲那儿倒是见过一回,那时口齿伶俐,都说样貌长得好,日后有出息。如今这般模样,倒是可惜了。”

莫寅眼底的邪气更盛,如一团化不去的浓墨,越发的深沉。忽而,开口笑道:“确实惋惜。”

龙幽突然气息一变,将手中的碟子砸在莫寅身上。

莫寅神色微变,脚步一错,避开碟子。糕点却砸在他的额头上,一个深紫色的血印霎时出现。

水清漪捏紧了娟帕,面色犹自镇定,可心里却是掀起了惊天骇浪。

“姐姐。”龙幽轻轻的扯动水清漪的衣袖,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再不复方才的戾气。无辜而执拗的说道:“他,该打!”

水清漪眼皮子一跳,歉疚的看向莫寅。他头上的紫印仿佛充血一般,慢慢的肿胀成一个包,暗红的血液缓缓的渗出。眸光微闪,命丫鬟地上干净的娟帕:“莫公子,他只是个孩子,你莫要与他计较。”心里却认为他极为暴戾,铁链能锁住么?

莫寅浑身散发出的煞气,一瞬便敛去。看着龙幽的目光,惊惧、敬畏、怨恨交织。伸手摸了摸额头,无所谓的说道:“不妨事。”顿了顿,笑道:“只是个……孩子。”

将小几上的楠木盒拿在手中,递给一旁的丫鬟,对水清漪道:“这个才是姨奶奶准备送给你的礼物,当时我的宠妾误以为是给她准备的,便带回了屋子。昨日里她把玩着里头的物件,恰好被姨奶奶瞧着了。”

水清漪为难的说道:“很不巧,莫姨奶奶送来的楠木盒,里头的东西太过贵重。我屋子里放着极不安全,便已经送出去了做人情。”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搁置在小几上:“这是我的小小心意。”

莫寅斜睨了锦盒,低声笑道:“水小姐客气了。”

“你若无事,我便先退下。”水清漪微微一笑,后退了一步,转身带着龙幽离开。

莫寅目光深沉的望着水清漪的背影,忽而开口道:“在下今日来,还有一事与水小姐相商。”

水清漪挑眉,示意他继续。

莫寅看了眼水远琪,水远琪神色不变,转身离开。

“永盛坊商铺全都被水小姐收购,有一些陆续开始经营,但是西边的那一排却毫无动静。莫某有个提议,咱们可以合作。”莫寅步步靠近水清漪,龙幽干净清澈的眸子里,逐渐蓄满了戾气,如一头蛰伏的雄狮,凶狠的盯着莫寅。

莫寅脚步一滞,停顿住。

水清漪茫然的说道:“莫公子说什么呢?我一个女子,怎得在外经商?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莫寅见水清漪不承认,眸子里闪过晦暗的光芒,呵呵笑道:“水小姐见谅,莫某随口说说罢了。”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张宣纸:“这是莫家酒楼的配方,莫某觉得,水小姐需要。”

水清漪眸光微闪,上面写的正是火锅配方。

心中微动,看着他的手一动不动,将配方展开。睨了几眼,婉拒道:“多谢莫公子一番好意,我怕是用不上。”

莫寅也不坚持,收回怀中,便告辞离开。

水清漪朝后院走去,龙幽默默的跟在身后,保持了几步远的距离。

到了大夫人的院子里,恰巧李妈妈端着汤盅从小厨房过来,看到水清漪眼角堆满了笑意。在瞥到水清漪身后的人时,微微一怔,笑着说道:“小姐,夫人方才还在念叨着你,看看你昨日可有被惊扰到。老奴见夫人身子不好,便阻扰了。您今儿个倒是过来了,夫人这提着的心该要落下了。”

“有劳李妈妈了。”水清漪浅笑着走进屋子,大夫人正在绣小孩子的肚兜,上面的福字绣了三分之一,将要完工。

“夫人,小姐来看您了。”李妈妈将汤盅搁在大夫人的桌子上,舀出一碗鸡汤,散热了放在大夫人面前,收走她手中的针线。

“母亲,昨日里那些人可有扰了您清静?”水清漪在大夫人对面坐下,接着大夫人的活儿,给另外一个虎头帽绣眼珠儿。

大夫人温柔一笑,见到龙幽磨蹭到水清漪的身侧,眉一皱:“清儿,他是……”

“母亲,我想要留下他。您若相信我,便什么都别问,旁人若是说起,您就说他是清儿的远房表弟。”水清漪神色严肃,毫不躲闪的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忽而笑了:“你这傻孩子,要留下他也不是不可。只是,莫要靠得太近。”

水清漪见大夫人高兴,心里很欢喜,大夫人终究没有让她失望。对她算是极为的信任了!

说了一会子话,大夫人叮嘱了她一些为妇之道,又教了一些为人处事,轻叹道:“当初你不与我交心,便也没有认真的教过你一些东西。倒是你自个争气,琴棋书画学得样样精细。在东齐国除了皇室,就数王府了门第高。里头的规矩怕是极大,我就担心你如今的性子,会吃了大亏。”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龙幽。

水清漪学了女戒,自然明白。可心底到底是没有从小灌输这种礼教的人看得重。

“母亲,清儿知晓。”水清漪心不在焉的说道。

大夫人轻叹,临门抱佛脚,哪里敌得过十几年的生活习俗?她是亲自去小渔村相看她的,那里的习俗,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极为的穷困,基本都是靠捕鱼为生。男子划船出海打渔,女子便在家耕种,操持家务。若是丧偶的女子,为了拉扯孩子,也得咬牙出海打渔。若是不能上海,只有靠织渔网。

而她那个时候到了渔村,她并不在茅草搭建的屋子。打听了才知道她跟着人出海打渔,那夜她便在茅草屋住下,却遇到了暴风雨。呼啸的风声中,茅草屋摇摇欲坠,雨水如注的漏进屋子里,被褥被淋湿,根本不能睡。湿冷的海风无孔不入,她无法适应。

到了第二日下午才遇见她,从海上回来。浑身湿透,袖子挽到手臂上,裤脚一高一低。身上皱巴巴打满补丁的衣衫上,一搓便掉下粗盐粒子。满头都是,一片花白。

当时她便觉得这个绝对不可能是清儿,打消了心思,但是看到她纯净的笑容,一时便怔住,跟着她进了屋子,收惙着被雨水浸泡为数不多的家什。几个打着赤膊的男子,只穿着一条裤子,提着一篮子鱼进来,大夫人吓得背转了身子。待人走后,才问道:“你怎得穿成这样?不怕败坏清誉?”当看到她眼底的茫然时,大夫人意识到她说错了话。

可下一刻,她却说道:“夫人,我们这里都是这样穿,方便干活赚钱糊口。”

大夫人听后,竟有些面红耳赤。不一会儿,便说出了自己的目地,她两眼的亮光暗了下去,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道:“我还以为您是我母亲,来接我回家呢。”

大夫人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心里有些酸涩。看着她收拾干净的模样,想要带她回府。却遭到拒绝,直到晚上村里传来悲恸的哭声。昨日里出海的人,遭到了暴风雨,在海上丧生了。她坐了一晚上,眼圈发红的找到她,小声的说道:“您真的不是我母亲么?那为什么我们那么像?……我和你们走。”

“为什么?”

“可能我父母也不知道我在哪里,找不到我了,那我就自己去找他们。”

大夫人眉心微皱,想要说什么,看着她无声的说了几个字,她看懂了,想到了自己女儿去世时对世间的眷念不舍,便咽下了到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