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绝头发散乱的垂落在胸前,一张玉色倾城的容颜憔悴不堪,那一双潋滟生波的妩媚眸子一片宛如死水,没有任何的生气,空空洞洞。下颔布满了青胡渣,显然很久没有打理。
水清漪被他不修边幅的模样刺痛。
“你该喝药了。”水清漪目光扫过他那一条拖在地上的长腿,眼眶仿佛进了沙砾一般涩痛难忍,浮出了水雾。
“滚开!”
水清漪手中的汤药被花千绝挥来的手臂打翻,‘啪’的砸碎在地上。
花千绝面色苍白,眼底充血,冷冷的瞥了水清漪一眼,哼道:“我不过废了一条腿而已,又不是断了手,无须你献殷勤!”
水清漪咬紧了唇瓣,看着他眼底一闪而逝的伤痛,如困兽一般,无处宣泄心中苦闷痛苦。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柔声道:“我并未献殷情,只是提醒你该喝药了。这酒固然是好东西,可并不适合你。男儿大丈夫,你心有志向,岂能因这一条腿而自暴自弃?何况,它许是会好的。你若是放弃了当初的宏愿,否认了你自己,那么你便当真是废物。”
水清漪这一番话,毫不留情面。
花千绝看着她那一双如水洗一般净美出尘的眸子,辉映着如霜月光,透着一丝丝的关怀,心中不由得掠过一抹触动,已经冷声道:“我无须你怜悯!”
“我哪有这些个闲心怜悯你?何况,你需要我怜悯么?你又不缺吃短穿,样样不比旁人差。不如你的比比皆是,怜悯你我才是个傻的。”水清漪重新在桌子上的药壶里倒了一碗汤药,打趣道:“你这些时日,定是没能好好吃药。”所以,那些伺候的婢子准备一壶药,以备不时之需。
花千绝抿紧唇,没有再开口说话。
“我认识的花千绝,不折不屈,铁铮铮的汉子。当年即使与狗争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今活下来了,定然不会因为这区区一条腿,而丧了斗志,忘记了仇恨。”水清漪暗了暗花千绝的右腿,他毫无知觉。无论水清漪加重力度,他都没有一丝半点的反应。
花千绝身子微微一震,宽厚干净的大掌,因为虚弱而惨白得毫无光泽,伸过来接过水清漪手中的药碗,眼中闪过痛楚,一口饮尽了不及他的心十分之一苦涩的药汁,麻木的神情,令水清漪莫名的揪心。
水清漪接过药碗,掏出洁白的帕子拭去他唇边的药渍。她想要问他这条腿是如何受伤的,可是根据孟纤的神色揣摩,他极有可能是因她而受伤,若是问了,必定会戳中他心里的伤痛。
“你住在这偏远的地方,极为的不方便,搬去摄政王府,我照顾你。”水清漪想到花千绝前世对她的好,对他毫不设防,满心的信任。看着他如此颓丧痛苦,她心里也不好受。
花千绝错愕的看向水清漪,隐隐觉得她变了,却又说不上来她哪里变了。他醒来的时候,得知她无性命之忧,便沉浸在痛苦的打击中,对她失去了关怀。
“长孙华锦还没有来找你?”花千绝别开头,讥诮的说道。
水清漪脸色微白,一瞬不顺的看向花千绝,眼底的迷茫不解,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还是早些回去罢,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好好护着腹中的孩子便是!”花千绝不想要水清漪看到他如今如同废物的模样。
“孩子?”水清漪捂着腹部,她的小腹是有微微的起伏,她原以为是这些时日的调养,身子养得丰腴了而已,难道当真如花千绝所说,她有了身孕?可为何无人告诉她?“你说的是什么?我好像不太明白。”
花千绝骤然看向水清漪,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迟疑的问道:“你不记得长孙华锦了?”
☆、第三章我想母妃
不记得长孙华锦?
什么叫做不记得了呢?
水清漪满目迷茫,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可心中隐约的明白,他所说的‘不记得’与她记得的事情,不相同!
电光火石间,水清漪捂着小腹道:“我……我的孩子,难道是他的?”这句话,说得极为的艰涩,前世不好的记忆,扑面而来。这个孩子的来历,不明不白,她不知是她与长孙华锦的,还是长孙华锦给她安排的人的?
毕竟,他做过这样的事情!
他们同床,也只有新婚之夜的应付。
水清漪捂着头,乱了乱了,全乱套了。
她心里深深的明白,有些事情,她忘记了!可她心里又升腾起了另外一种疑虑。难道她重生前,有一个灵魂占据了她的身子,代替她活着,改变了事情的诡计?
水清漪觉得荒谬。
可她重活却是事实,不代表心里所想不可能发生!
花千绝看着她神色痛苦凄楚,眉头紧蹙,她这模样俨然是没有忘记了长孙华锦。对长孙华锦似乎深藏着怨与恨。
究竟发生了何事?
之前他带着她离开的时候,她与长孙华锦依依不舍。怎得只不过半月之期,便有着巨大的逆转了?
“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你不知?”花千绝隐约觉得水清漪与长孙华锦产生了误会,若是以往,他必定会庆幸,而后将水清漪占为己有。可如今,花千绝落寞的看着自己的右腿,握着扶椅的手骤然收紧,心中生出了恨!
恨自己的无能!
水清漪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脸上的血色尽失。惊慌的询问着花千绝:“你知道的是不是?你快告诉我!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嫁给他之后发生的事情了。”水清漪双眸里氤氲着水雾,惶恐不安,一瞬不顺的看着花千绝,将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花千绝此刻不敢与她对视,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此时蕴藏着痛苦,浓烈得令人撕心。
花千绝触电一般移开视线,手背青筋根根鼓动。他这一刻,全然忘却了当初将她带到西越时的部署。不忍心伤害她,告诉她与长孙华锦极恩爱。她对长孙华锦的怨与恨,恐怕有误会在其中。可到嘴的话,却成了:“你嫁给他的时候疏离了我,你与他之间的事情,我不怎得明朗。但是你腹中的孩儿,的确是他的。”
水清漪木然的点头,够了!只要孩子是他的就够了!
这证明了她还是清白之身。
水清漪浑身的力气都仿似被抽空了一般,背靠在墙上,仰头逼回了眸子里的水雾。冷静了下来,对花千绝道:“我让人进来给你收拾东西……”
“你走吧。”花千绝拒绝水清漪。
“可是……”
“不用再来!”花千绝双手拖着右腿搭在踩踏板上,转动着轮椅,到了床榻边。侧头看着水清漪道:“你还不走?”
水清漪紧了紧拳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