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不掉。”袁艺灵弯身凑近看了一眼道:“这是染料。”
染料?
水清漪回想了一下,她的院子里并没有染料,一路行来也并未碰见。而且,染料都有一股极大刺鼻的气味,水清漪陷入了沉思,对落霞道:“你随我去将衣裳换了。”
落霞应了一声,心里庆幸每回参加宴会,郡主都会备一身衣裳。郡主衣裳颜色亮,那块污渍极为的打眼。
水清漪领着落霞去了给女眷们准备休息的偏殿,进了屋子落霞给水清漪换下了裙子,从屏风出来,看着端坐在绣墩上的长孙华锦,落霞眼底闪过讶异,踩着细碎的步子离开,顺手带上了门。心里嘀咕着夜大人何时与郡主这般亲密了?之前的时候,郡主可是不待见夜大人。
水清漪听到关门声,眉一皱,紧跟着走出来,便看着屋子里只剩下了长孙华锦,他身上依旧是宴席上那一袭月白锦袍,不悦的说道:“你既然来了,怎得不将衣裳换了?”
“湿的表面。”长孙华锦见她锲而不舍,淡淡的开口解释。须臾,含笑道:“你若不信,大可来验证。”
水清漪并未深想,当即走上前去,伸手拉开他的衣襟,翻出里面的料子。的确没有湿掉,却透着一股子阴冷。“湿气重,换掉。”
“吩咐人回府拿衣裳,等换好后,宴会怕是赶不上。你也知,这里并不是东齐国,能够任由我胡作非为。”长孙华锦眉眼含笑,握着她的手,入手温软令他眷念不舍。长孙华锦把玩着她的手指,叹息道:“你已经不记得了。”
水清漪面目冷清,抽出手道:“你是不能胡作非为,却也不见你在皇室的人面前有多客气。”她可没有忘记在冰河的时候,他不曾给皇后娘娘半点脸面。
长孙华锦替她整理了鬓角微散的发,眸光黯淡道:“我虽然不给皇后脸面,可在诸多大臣面前,却不能不给。我如今身在西北大将军的麾下,不能让人捡着把柄,令大将军难为。”
西北大将军?
水清漪嘴角微勾,方才给她递帕子的是西北大将军的嫡女袁艺灵,她看着长孙华锦的目光,水雾氤氲下饱含着炽烈的感情,浓烈到她无法忽视。
他会不知么?
“方才那个女子是谁?”水清漪突然间,想要试探他。
“袁艺灵。”
“你上司的女儿?”
“嗯。”
长孙华锦若有所思的看着水清漪,她这是在吃味了?
“她小时候我与相识,一直将她当成妹妹。”
“你妹妹可真多。”水清漪哂笑,当初那个玉媚兮,她可没敢忘。
“虽然是妹妹,身份地位可不及你半分。反之,你倒是在外与人有婚约,甚至扬言要照顾他们一辈子,将我置于何地?”长孙华锦语气平和的陈述,没有丝毫的起伏。可听在水清漪的耳中,却有着别样的意味,莫名的心虚。忍不住解释道:“他因我而受伤……”
“你若不爱他,以这样的方式回报他,只会令两个人更加痛苦。你心里认定他是因你而残废,报答的方式有许多种。可以请名医给他医治,也可以将他安置好,请人照料他。平日里的时候,多多探望他便可。”长孙华锦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依照他心里的意思,他不希望水清漪时常出现在花千绝的跟前。第一点,花千绝对她图谋不轨,而她心里正内疚难当,他提出任何无理的要求,这个傻女人恐怕都会同意,只愿花千绝能够振奋。第二点,花千绝身为一个男人,如此堕落不堪,他心中痴恋着水清漪,定不会希望她看见他不完好的一面。
至少,他会是如此。
水清漪沉默不语,之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经长孙华锦一说,她也觉得太不妥当。
的确,诚如长孙华锦所言,她想要报答花千绝,便是在他落魄的时候给予恰当的帮持,而不是以身相许。开始会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时日长久矛盾便会逐渐显露。对两个人而言加持的是痛苦,而非幸福。
或许,花千绝如今对她避而不见,是因为他将她对他的好,当成了一种同情与施舍。
所以,他拒绝她的靠近。
水清漪苦涩的一笑:“我的确欠考虑。”
长孙华锦见话题转移了,眼底掠过一丝笑痕。“宴会要开始了。”
水清漪一惊,望了一眼天色,匆匆的回了大殿。
长孙华锦望着她的奔跑的背影,蹙眉,眸子里隐有担忧,更多的却是无奈。她忘了自己怀有身孕?若是绊倒了怎么办?
水清漪不想在这个关头,惹人注目,趁着皇后娘娘到之前赶回大殿。
方才坐下,门口的内侍公公便高呼道:“皇后娘娘到——”
“虞贵妃到——”
皇后身穿凤袍,雍容华贵。
虞贵妃一袭深紫色宫装,妩媚妖艳,将她妖娆的身段,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来,步上高阶,各自落座。
皇后娘娘环顾下方大臣道:“皇上身子抱恙,便由本宫今日主持冬至节盛宴。”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诸位大臣起身跪拜。
“诸爱卿平身。”皇后抬手,举杯,敬诸位一杯。尔后,目光落在水清漪的身上,慈祥的说道:“福安郡主这是第一次参加宫宴,许多礼节不熟知,却将这宫殿布置得极好,极周到。不愧是摄政王之女……”顿一顿,话语微转道:“怎得不见摄政王?”
水清漪半掀眼皮,看着皇后故作姿态,假模假式的问话,不禁冷笑。她父王若在,这场面也轮不到她主持。敛目掩去眸子里的情绪,不亢不卑的回答:“父王每年这几日都会休沐。”
言外之意便是摄政王每年这个时候都不会出席,且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准许,皇后岂会不知?
皇后脸色微变,手指上戴着的赤金指套,紧紧的嵌进凤椅。不过一瞬,皇后脸上布满了笑容:“本宫原以为寻回了郡主,摄政王会破例来参宴。”
语气里的不以为然,仿佛在说水清漪并不是多么的重要。
“与臣女相比,母妃自然更重要。倒是臣女不孝,身子骨不争气,这才没有法子陪母妃过生辰,聊表孝心。”水清漪惆怅的说道。
皇后一怔,未料到水清漪会迎面而上。脸上的笑容依旧浓郁,却被眸子里的暗芒陇上一层阴暗。正待开口,却被一旁的虞贵妃给抢先道:“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份孝心,三皇子常年在外,极少伴在本宫的身边。可他的那份心,本宫能够体会。本宫也是一个平凡的母亲,自然也不会希望三皇子为了赶回来尽孝心,而累垮了身子。两相比较,本宫倒不如他安心在外保家卫国,并非要亲自来膝下尽孝。因为,有些人虽然在身边,可未必就有心。所以啊,有心意便好了。”虞贵妃看着皇后愈发阴沉的面容,掩嘴娇笑道:“当然,皇后姐姐贵为国母,忧思黎民百姓,自然会无暇顾及这些个小事。”
皇后怎么会不明白虞贵妃这一席话,针对她所说。
瑞敏公主盯着眼前的酒杯,一言不发,看到那一如既往空着的座位,心底本就失望,然而现在虞贵妃这一席话,令她更加心烦意乱。皇后更在意的是皇位,对她极为的疏忽,一门心思扑在胞兄身上,督促他的课业,为他铺路。而她,便是乳母带大,该学什么,都是乳母去回禀,皇后这才请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