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红英听到这话,火不能更大了,面上不说,回头找到熊碧云:“妈,你别让鑫鑫在老二家吃饭了,免得人家跑我跟前来说,说我们家鑫鑫整天吃他们的饭。明明只是一顿两顿,说的跟天天在他家吃似的,哪有这样的事。你以后在家要是想一个人煮饭,你开我的门,在我厨房煮。反正你那有钥匙,米柜你也知道在哪。”
她气不过道:“吃,吃,吃他一顿饭,还能把人吃穷了不成。”
熊碧云听到这样的话,整个惶惶然不知所措。
她知道肯定是二儿子家找大儿子家说话了,就因为一顿饭。
再到吃饭,岳桂华劝她:“妈,你多吃点,吃饱。”
熊碧云却更不好意思吃了。
杨文修放假回家来,熊碧云便隐隐跟他抱怨。
杨文修听她说这个,恼了。
这天晚上,他刚回家来,正在灶上煮饭。听熊碧云说这事,他生气道:“你是个猪脑子?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我说了让你不要管他们的事,你自己不听怪得了谁?我跟你说,让你自己煮饭自己吃,不要把钱给他们用,你自己要给。几十岁的人了,饭都吃不饱,还好意思说。你给人家放牛煮饭喂猪,人家饭都不给你吃,你还替他操心。你就是活该。”
熊碧云道:“他们也过的苦,能有啥办法……毕竟是一家人,能帮一点是一点。”
杨文修道:“那你就去伺候他们吧,别问我,累死了不关我的事。”
熊碧云求助无门。
她想要的,并不是丈夫的斥骂,但杨文修对她,只有斥骂。
杨文修回家来,买了两斤肉,炒了一个肉片,一个肉丝,煮了白米干饭。
熊碧云说:“叫儿子媳妇一起来吃吧,好不容易炒点肉。”
杨文修道:“你有几块肉给他们分,不叫。”
熊碧云只得作罢。
杨文修说:“把娃儿们叫来一起吃。”
熊碧云连忙去了,去大儿子家,把金盼叫来,又去二儿子家,把金顾金望叫来。三个孙女,一听说要来爷爷屋里吃饭便欢欣雀跃,熊碧云把饭菜端上桌,摆好碗筷,祖孙五人开饭。
晚上,熊碧云带着杨鑫睡觉。
杨鑫每天跟着她,已经习惯了要跟婆婆睡,不肯跟她妈睡了,罗红英也没空照顾她。临睡前,熊碧云给杨鑫洗脸,洗脚,抹点润肤油,完了抱到自己床上。
屋里摆着两张床,里面那一张比较小,是黑色的,底下铺着干稻草,棉絮床单。睡起来有点硬。
外面大一点的红色床,垫的是弹簧床垫。
黑色床是熊碧云睡的,红色床是杨文修睡的。他们夫妻二人一直是分床睡,分了几十年了。
第8章 老东西
杨文修在家,熊碧云要松快一些。
男人放假回来,夫妻两就单独开伙做饭。杨文修喜欢做吃食,他是讲究人,只吃.精米细面。农村人煮饭,把那米啊面啊,菜啊的,搞在一起煮一大锅,大盆一盛,跟和猪食似的。杨文修有钱,清水煮白粥,煮的米香四溢。
熊碧云也不干活了,牛也不管,猪也不喂,只抱着杨鑫玩耍,等着饭好了吃早饭。
她抱着杨鑫到院子里摘香椿。
院子里有两颗非常高大的香椿树,这会春天,正是香椿发芽的时候。香椿芽是红色的,非常鲜嫩,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熊碧云不喜欢吃这个,觉得有股怪味,臭臭的,但杨文修喜欢。
杨鑫在她怀里一跃一跃的,早上刚醒来,精神好着呢,见啥都要扑。熊碧云摘了一朵鲜红的香椿嫩芽给她玩,她就抱着爱不释手。熊碧云拦着她贪玩的小手:“乖乖,莫往嘴里吃,生的要吃坏肚子的,拿着耍就好了。”
范大妈扛着锄头,打门前经过,笑道:“熊碧云,你咋没煮饭呢?一大早的这么悠闲。”
熊碧云直起身,手拿着一把香椿,赧然笑:“他在煮呢。”
范大妈道:“哎哟,你男人回来了啊?”
熊碧云说:“昨天回来的。”
范大妈说:“那正好,那你今天不去坡上吧?有空到我家去耍呀。”
熊碧云说:“你在不在家啊?”
范大妈笑嘻嘻说:“在的呀,我去地里锄会草,一会太阳出来了,我就回去了,你来嘛。”
熊碧云说:“那也好,我想画个鞋样子,做双鞋,出门上山的时候穿。”
范大妈说:“行行行,我给你找,我有呢。”
熊碧云抱着杨鑫,拿着香椿回了屋子。杨文修正背对着她,在煤油炉子跟前搅粥,关小火。她伸手,有些怯怯地将香椿给他:
“这个。”
杨文修面无表情,也没声音。
接过香椿,放在盆里,用水洗了一遍,他转身解开灶台上的锅盖。锅里正有一点装了暖水瓶剩下的开水,香椿放在开水里一烫,捞出来,放在案板上细细地切碎了,用盐,糖,酱油,醋,油辣椒,调和了拌一拌,装在小盘子里。粥用小碗盛了两碗。
早饭后,杨文修迈开两腿,坐在小凳子上,一手拿着皮鞋,一手拿着刷子,给他的皮鞋上油。
收了鞋油膏和刷子回卧房,他开始梳头,换衣服。看着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熊碧云默默等着他整理仪容。他对着镜子,梳头梳了十几分钟,打了亮发油,脸上涂了润肤霜,完毕穿上灰色中山装。乌黑锃亮的皮鞋上脚,格子手帕叠一叠揣兜里,他干净光鲜地转过身来,瞥了一眼面前灰头土脸的熊碧云:“我去茶馆,你去不去?”
熊碧云摇摇头:“算了,我还要带鑫鑫呢,再说,身上也不太舒服,最近头晕的很,走一会路就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