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正一点一点脱脚上穿着的小弓鞋,声音有些发颤:“脚疼。”
前头她说过腿疼脚也疼,方青山道:“我去给你拿药。”说着要走,衣角却被人拉住,低头正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你帮我脱下鞋子,我自个儿下不去手!”
她定是疼狠了,眼泪都出来了,方青山神色一紧应了声,在她跟前儿蹲下身子。
他生的高大壮硕便是蹲着也要比黎酥高,像座小山一样将她掩盖在自己的阴影下,那大手伸过来比她的脚还要大上许多。
黎酥怕他不知轻重,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嘱咐:“你轻点,很疼的。”
方青山没有抬头只轻轻的“嗯”了声,伸手捧过她的脚放在自己膝头上,也没急着脱,大手覆在她脚上捂了好一会儿才托着鞋帮一点一点往下拉。
见她抖了下又忙低头在上面吹气,似对待珍宝一般。
黎酥默默的看着他,竟也没喊疼。
方青山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脚上,一点一点的终于脱下了她的小弓鞋,只见里面的小脚竟是血迹斑斑,嫩红的一片。
她太过娇嫩,就像那蚌肉,没了软绸锦缎的保护,稍一触碰就会遍体鳞伤,更别说只穿着这般粗糙的鞋子了。
方青山一时心里也不知哪里来的怒气,声音震天响:“咋不穿袜子,磨成这样为啥不说?”
黎酥正默默看着他,不防备下被他吼的一抖,颇有些委屈:“那两人没给我袜子。”
被他这一吓,她似又变成了先前那个委屈巴巴的小兔子,方才因疼而湿了的双眸就像是在哭一样。
方青山看的心里一紧,手忙脚乱的解释:“没怪你……我……我一急声音就大了。”
黎酥望着他默不作声。
见此方青山更是急得不得了,连连保证:“以后我……再不对你大声了,你别怕。”
那样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急的脸红脖子粗,一副关公模样。
黎酥眨了眨眼睛:“谁说我怕你了?”
见她不是怕他,方青山舒了口气,这才低头去脱她另一只鞋子,还是一样的血迹斑斑。
方青山脸色沉的吓人,一言不发的起身进了厨房,没多大会儿就又出来,端着盆水还冒着热气。
他将木盆放到她脚边道:“先洗一下才能上药。”说着就要托她的脚过来,但那嫩红的小脚却缩了回去,他抬眼,那人儿正伸出胳膊给他:“我要先洗澡。”
方青山呆了呆:“你昨天不是不洗吗?”
黎酥伸着胳膊往他跟前凑了凑:“昨天要骗你呀,快点抱我过去洗澡。”
方青山:……
因着前头抱过她一次,这次顺当了许多,方青山没再顾忌许多弯身抱起她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宽敞,一口大锅灶,一条由黄木横切搭成的案板,下头空当之处堆放了许多的杂物,但食物就只有一袋米和房梁上挂着的一大块肉。
将黎酥放到椅子上,方青山弯身去案板下拉了个大木盆出来,掀开锅盖舀出热水倒进去,在热气缭绕间匀进凉水,待终于调好水温道了句:“好了”人就出去了,顺便将门也带上了。
黎酥也没再多言自褪去衣服入了木盆,没有香胰兰草但也算清爽,她强自忍着疼,半晌终于洗去一身铅华,这才发现不妥。
抆了抆疼出泪的眼,她唤:“方青山?”
“……”
没有人应答,她又唤了几声,依然没人应答,那汉子竟不在外面。
黎酥看着自己嫩红的双脚,眸中泪水越来越多。
真疼啊!
方青山去了前面的清泉,他洗澡很快入水打个木楞就成了,但这次却很慢,在水里潜了好一阵子才出来。也没回去,又在岸边石头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一推开院门正对上那刚从木屋里出来的人儿。
她拢起了一头乌黑浓密的湿发在头顶挽了个髻,因刚洗过澡一张小脸嫩白透红,映着眉心处的一点红痣更是美的惊心。
身上穿着件青布衣,那衣服宽大的很,穿在她身上都直接垂到了腿弯处。
想是她知道大竟没穿裤子还挽着袖管,露着白嫩的胳膊和小腿。
这般俏生生的站在月光下显见的诱惑。
那是他的衣服!方青山只觉鼻管直发热忙转过身斥她:“好好穿衣服!”
身后一片静谧,片刻有细小的抽泣声。
他竟是将人儿斥哭了?
方青山一急再顾不得别的忙又转过身,她水润着一双眸子果然在哭。
那汉子立刻急红了脸,手忙脚乱的上前解释。
黎酥听完了他的解释,这才抬起细嫩的手抆了抆眼泪:“疼死我了!”
“……”
所以只是因为疼才哭的,而并不是因为他斥她?
黎酥没管他在想什么,只伸了胳膊给他:“你跑哪儿去了?你没给我替换的衣服,还不给我巾子,连鞋子都在外面!我赤脚过来的,好疼……”
闻言方青山忙低头,她果然是赤脚站在地上,那样嫩的脚穿着鞋都尚且磨的满是伤痕,更别说就这般站在粗粝的地上,此刻那脚底下一片鲜红,怪不得她方才哭,这模样只让人看一眼都觉的疼。
方青山立时凝了神色,俯身打横抱起她进了木屋,一言不发的将她放到床炕上,便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