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已经对姚女士说明白了。”
就是一个星期之前,我到勋家的第一天,她们问了我所有的事,也知道了我所有的事,我不相信当时在场的他会忘记。
“你对姚女士说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对我说一遍呢?你怎么这么吝啬?吝啬的女孩不是一个好女孩。”
我吝啬?
是你目中无人!
当时你就在我身边,却从头到尾都在无视我,和你那个贵妇妈妈一样,只是把我当成从外面闯进来的土拨鼠,而不是一家人。
虽然我本来也就是土拨鼠……
“不可以说吗?”
勋倾城端正的坐在后座上,据说坐这样的车,如论身体多么不舒服,无论怎么难受疲惫,都要做的端端正正的,头不能斜,肩不能动,板正笔挺一如希腊残存的石像,他表现的并没有这么刻意和制式,而是一种似乎从骨子里面养出来的气势。
勋倾城的手指在旁边的皮座上敲了两下,慢声慢语的说,“让我想想,一个女孩子,她选择会是什么学科呢?学的是商科?哦,不是,那么是中文?英文?都不是,……,这些都是适合女孩子的学科,如果都不是,那你这个怪女生究竟学的是什么呢?”
我不是怪女生。
我忽然问他,“为什么姚女士不让我转系学商科呢?”
“她可能认为一个女孩子以后要在商场上征战杀伐是一件不美好的事情。她是一个美学至上的女士。”
不,她并不是美学至上,而是姚女士不想我介入他们的家族企业。
我说,“其实我不想学艺术。”
勋倾城一笑,也没有接话。
我继续说,“我不喜欢艺术。”
他却说,“那不重要。”
是呀,其实这里没有人在意我喜欢不喜欢,只在意他们是否喜欢,他们的意思才是最重要的。然后就是安静,司机坐在前面的空间里,隔着玻璃,我看见他黑色的帽子和白色的手套。这些人,这些事情,在十天之前是我想象都无法想象到的,其实现在还和做梦一样。会不会,就好像一个气泡,哪一天被人一戳,就碎开了?
我看着自己手指,被修剪的非常干净,涂抹着淡色的指甲油,的确少了一点什么。我把那个小盒子打开,拿出戒指,戴在自己的右手手指上。
我说,“我在燕城大学,学的是图形分析,还有数学。”
勋倾城没说话,却扭过头,眉毛也微微挑起来,“为什么你会选择学这么无聊而且毕业之后很难找到工作的学科?我以为女孩子一般会斯文一些。”
“你知道什么是图形分析吗?”
“不是画地图吗?”
“……”
“怎么,不对吗?”
“地图分析是其中的一种。”
“哦。”
勋倾城并不以为然,似乎和我说话只是他打发无聊时间的一种消遣,“那你为什么学这个?”
我看着车窗外面的森林,说,“因为这是我妈妈的遗愿。”
他不说话,我只能听见他淡淡的呼吸声。
车子已经下了高速公路,这边完全是一片森林,高大乔木下面是盘根错节的藤树和草,让人看不透这里,也看不到森林后面是什么。
玛丽女王学院是顶级名校,一百年的历史,始建于清朝光绪15年。
这里有石头宫殿结构的校舍,拥有悠久历史的图书馆,设备先进的实验室,还有大片的草地和森林。当然,这里最有名的其实是两个景点,环绕整个学院小镇的白棋河,据说这种河水酿造出来的酒已经有千年的历史了,还有就是大玫瑰园。玫瑰园种植了一大片深红色的大马士革玫瑰,而让它出名是则是它上空五十米的地方建造出一个巨大的跃出式停机坪,如果没有人在上面打网球的话,这里可以同时停下至少二十架直升飞机。
玛丽女王学院的校长楚空博士是个中年人。他和我父亲勋牧野有些像,却显得文弱许多。也许是勋倾城已经打过了电话,我们一到学校,就看见他正在等我们。他让我们进他的办公室,在里面给了我很多的表格和学校的地图,这学期活动的宣传册,又给了我一份学校学生会人员的联系方式还有宿舍的钥匙。
楚空问我,“是在罗十六楼那边,绕过大玫瑰园就能看到,要我带你们过去吗?”
“不用,就不麻烦您了,我带她过去好了。”勋倾城从沙发上起来和楚空握手,楚空把他拉到一旁,说,“还有一件事情,你这学期的课程真的学不完吗?那样的话怎么给你毕业证和学位证?”
“我也很遗憾。”勋倾城这么说,不过他的话里面没有一点遗憾的味道,“不过如果老师一定要塞给我,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混小子,你知道我不能破例的。诶,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去那里上学,难道他们的名望,设施和技术都能超过玛丽女王学院吗?既然没有那份能耐,那他们凭什么可以挖走我的得意弟子?!”
“呵呵,楚教授,这个时候和我依依惜别,想当年您可是死活都看不上我,还到我爸里面告状,说我是个恐怖的学生,还虐待老师,一定要把我退回去,还说永远不让我进玛丽女王学院的校门,只要您还是校长的那一天。”
楚空大笑了出来。“对呀对呀,真是时光如梭呀,当年那个淘气到令人发指的小东西现在已经长成帅小伙了!我们也老了,不过令尊勋先生还是那样风流倜傥呀!”
“楚教授,您不老,您永远青春无限,是玛丽女王学院的一块活招牌,等我们都老了,您还是英俊无比,吸引众多女孩子的目光。”
勋倾城油嘴滑舌,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的好像一个阿福。
伪装!
“好吧,好吧,再让你说下去,我就可以直接进妖精博物馆了,提供给大家参观。不留你就不留你吧,你还和以前一样,不想说的事情怎么也不说。我不问你,不过那个事情一定给我完成了再走。”
“那是当然。楚教授留步。”
勋倾城反手关上楚空博士办公室的门,好像电视按下了调台器,刚才的喜剧片变成了默片。
沉默。
出了楚空的办公室,我问他,“你要离开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