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慌地想扒住车窗向外爬,却又被一阵大力狠狠地甩了回去,磕得额头生疼。
她恍惚中听见大力怒吼了一声,然后‘砰‘地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连串地砰砰声,车厢哗啦一声散了大半,大力收回重拳,把里面已经半昏迷的华鑫抱了出来。
朦朦胧胧间,华鑫只觉得头疼欲裂,她微微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朦胧模糊,她吓了一跳,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才感觉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然后就看见了大力护在她身前,而郁喜面色狂怒,曹氏一向温和的表情也极为难看。她又看了看屋内的布置,好似就是她居住的易安院。
郁喜大怒道:“你这贱|奴,我母亲好心请人来诊治,你拦着是什么意思?!”
大力沉声道:“老爷和少爷吩咐过,他们一会儿会派大夫过来,在那之前,谁都不准见小姐。”当然了,后面那句是谢怀源补充的。
郁喜大恨,却又拿大力没办法。他们牛家世代是谢家的家将,虽然大力挂的是华鑫侍婢的身份,但是谁又能拿她当普通奴仆对待?
曹氏微微缓了神色道:“让郁陶这孩子受委屈了,我只是想让大夫来看看这孩子,你既然执意不许,那也罢了。”她倒是真没想这次就要了华鑫的命,不过是让她受伤,再用些手段弄得虚弱些,最好能卧床不起,那也就没办法见皇上了。至于要她的命…哼哼,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想通了这个关节,便不再多留,拉着依然愤愤地郁喜离去了。
华鑫也立刻从装死状态中醒了过来,捂着额头拉着大力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力先是看了一眼她头上的伤,才答道:“哎呀妈呀,可吓死俺了,你脑门子磕到马车上了,大人来看了几眼,吩咐我别让任何人靠近你,然后就走了。”
华鑫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道:“是谁干的查清楚了吗?”
大力用眼睛瞅了曹氏离去的方向一眼,没有作声。华鑫立刻顿悟了。
……
谢必谦的书房里已经上了灯,将屋内两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一个身形修长,一个却略显佝偻。
谢必谦靠在一个大迎枕上,微微皱眉,不悦道:“你妹妹出事实属偶然,她虽受伤,但你也不该因此就胡乱猜测,不是偶然,难道还是你母亲要害她不成?”
谢怀源懒散冷漠地靠在太师椅上,压根懒得说话。这也是他不喜欢和谢必谦说话的原因之一,他从来只能看得到表象,凡是面上好的,他都一概认为是好人,尤其是年纪越大,就越发倚重曹氏。他这脾性,年轻时或许还被人赞一句温和君子,年老了就只能称是庸懦糊涂。
谢必谦看他神情冰冷,微微缓和了神色道:“我知道你关爱妹子,心里难免着急,但这等大事,却是不可以胡说的。”
谢怀源不愿多费口舌,而是直接提出自己此次来得目地:“郁陶这次伤势不轻,家中嘈杂,不适合修养,我想把她带到那个温泉庄子上养伤。”
谢必谦想了想道:“可是东銮山上皇上赐给你的那座?”又皱眉道:“你要与她同去?”
谢怀源微一颔首道:“正好皇上赏了我半月的长假。”
谢必谦很是不快地道:“为君主分忧乃是臣子的本分,虽然皇上体恤你,但你你怎能如此懈怠,因为这等小事就分心呢。”他又面色肃然道:“郁陶这里有你母亲照料,你不必过多担心了。”
要是华鑫听了这话,怕是要哭晕在厕所了。
谢怀源只是嘲讽地挑了挑嘴角,心中已是有了计较,也懒得和他再过多解释,他站起身行了个礼,在转身欲走时,忽然淡声道:“若今日受伤的是郁喜或者怀流,父亲会不会还把它当做小事?”
他行走时,一片火烛飘动起来,映照在谢必谦那张枯黄苍白的脸上,竟已是怔住了…
……
容和堂里,曹氏严格地按照洗茶,冲泡,封壶,分杯等茶道步骤给自己沏茶,这么多年了,只要是她遇到心烦的事时,就会这么做。但就在她分杯的时候,那细腻洁净仿佛玉一般的茶杯忽然碎裂了,她面色一变,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那碎了半边的茶盏。
一个媳妇子听见破碎声,立刻走了进来,见曹氏无事才松了口气,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曹氏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旧死死地盯着那些碎片。媳妇正要再劝,她却猛然抬起头,五指收紧,死死地捏着她的手腕道:“我等不了了。”
媳妇一怔,然后明白了她的意思,为难道:“可一天之内动两次手,这也太…”
曹氏缓缓摇头道:“没别的法子了,我半生经营,绝不能让一个小丫头给毁了。”她又忍不住轻嘲道:“老大看得还真严实,今日我若是能让大夫进去,用上些手段…哎!罢了罢了,后生可畏。”她终于抬起头,眸子在烛光的照射下有些阴冷,没有分毫明亮的暖意,淡然地道:“她才来镐京,连脚跟都没有站稳,就是出了事又有谁会帮她出头呢?皇上自然不会,其他人就更不会了。至于她爹那里…我自问还拿得住他,也不必过多担心。”
媳妇一愣,细细把这道理想了一遍,叹服道:“您说的有理,那我命人去准备?”
曹氏道:“此时宜早不宜迟,今晚就动手。”
☆、第18章 狠辣
易安院里,有两个小丫鬟正挨在一起,守在华鑫的房门口打着哈欠,此时已到了午夜,两人生怕自己犯困,便压低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忽然,其中一个丫鬟抬起头,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另一个丫鬟看她面色奇怪,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片如血的红衣从易安院的院墙外静静飘过,它的速度不快,却能看出在一步步的逼近这座荒僻的小院。
“啊——”
两声重叠在一起的惊恐尖叫冲破了易安院寂静的夜晚。
华鑫额头一阵一阵的疼,本来睡得就不安稳,忽然听的两声凄厉的尖叫,惊得猛然睁开眼。却只能看见一片浓稠的黑暗,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抆过她的脸颊,那感觉就好像…女人的头发。
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等到渐渐地能看到些许东西,就看到一张只有眼睛的脸在黑暗中幽幽地注视着她…
第二天一早谢家就传出消息,谢家新回来的大小姐谢郁陶因为受惊致病,连床都下不得了,宫里也很体恤地传出信儿来,说是皇上让郁陶小姐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不必挂念,然后又严厉地斥责了谢必谦一番,说他‘凉薄寡情,对子女毫无怜悯之心。’在口谕的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禽兽尚有舐犊之情,更何况人尔?’
被骂作禽兽不如的谢老爹终于扛不住了,松口让谢怀源带华鑫去那个温泉庄子里养病。
所以现在,华鑫和谢怀源就一边吃着才采摘下来的新鲜瓜果,一边优哉游哉地打趣着谢老爹和皇帝——主要是华鑫负责吐槽。
华鑫吐出果核,又拿了只水淋淋的梨子开始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昨天那扮鬼之事,虽说我是提早知道的,可还是吓了一大跳。”
谢怀源眉心微动,看了那在地上滚了几滚的果核一眼,才道:“昨日我让大力带了人,仔细留意着易安院,果然一入夜,就发现几个人行踪诡秘,动刑拷问了之后才发现曹氏竟然想出了扮鬼之计。”
华鑫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只有眼睛的面具,道:“幸好我手脚快,不然这个小玩意就被发现了。”她又反问道:“所以你就将计就计,干脆把事弄大,让整个谢家的人都知道?”看到谢怀源微微点头,她又喃喃道:“你继母真是好手段,白天弄出惊马之事,本来就心魂未定,晚上又再来一场惊吓,若是真的郁陶,只怕要吓得有三魂没七魄。”
哪怕是华鑫明明是和谢怀源通过气了,看到那院墙外飘来荡去的红衣时,也小小地惊吓了一把,若是她真的毫无防备,没准真得吓瘫在床上了。
谢怀源神情带了几分讥诮:“我父亲曾有一名妾室,也是快临盆了,结果撞了邪,跌倒后不慎早产,都死了。”他薄唇微动:“巧的是,她住的也是易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