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心虚得要命的模样完全戳中了在场所有人——谁能看着这么个漂亮的小娘子被自我谴责折磨啊?那简直太不怜香惜玉了好么!
萧旸本就看中元非晚,这时候同样不忍心。一方面,他觉得元非晚没见到萧欥很好;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萧欥不可能凭空蒸发——
一群人看着萧欥进到内殿,然后对方凭空消失了?
等到这时候,萧旸才突然意识到,元非晚今天没有戴帷帽,一群侍卫都要看呆了。这发现让他顿时心生不虞:“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是,殿下。”虽然美人儿很美,令人依依不舍,但是萧旸都开了口,侍卫们只能依言散开搜寻。
元非晚可不想和萧旸单独相处。
她对这个亲王的第一印象不如何,第二印象也不如何,第三印象更不如何……总而言之就是,没好感,怕被这个人缠上。侍卫们全部离开对她来说不是好事;幸而他们散开后,她在萧旸身后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婢子——她们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正踮着脚尖向外张望。
“是芷溪冒昧,请殿下原谅。”她挑了个最稳妥的话头。
主要目标就在眼前,萧旸并不急着走。“你是说这次,还是说上次?”
要是我上次就知道你是个王爷,一定绕着你走!元非晚如此腹诽。可惜凡事没有早知道,她只得这么回答:“是芷溪有眼不识泰山。”
这种中规中矩的回答,可不是萧旸想听到的。“罢了,我也不是真要和你计较这个。”他挥了挥手,“你唤我殿下,不错;可你知道,我是哪一个殿下吗?”
知道,然而我很想不知道!元非晚想,面上却依旧乖巧:“还请殿下明示。”
“泰王,行五,单名一个旸字。”萧旸很痛快地说,“这事儿我可不是谁都会告诉的,你可记好了。”
他认为这是一种极佳的示好信号,然而元非晚只觉得头皮发麻——救命,她要知道一个王爷的名字做什么?难道对方真指望她那么叫吗?“芷溪惶恐。”
这态度挑不出毛病,但也绝不热络。萧旸不由苦笑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幅样子啊……”
什么?这么多年?元非晚脑袋更疼了。
搞什么,难道他们俩真是旧识?那可要完蛋了,因为她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若是萧旸一定要和她追忆往昔,她一个弄不好就要露馅啊!
但好像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若他们真的很熟,那萧旸刚才为什么要对她做自我介绍?要么就是他之前用了个假名,要么就是没告诉她名字!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熟悉的那种可能吧?
这么一衡量,元非晚就得出了这件事的最佳处理办法——装失忆。不管萧旸说什么,她一律当做自己记不起来就行了!
“难道你真的一点也记不得了?”萧旸又道,显然觉得这事儿的发展不在他的预料中。“曲江池畔,杨柳依依……你难道都没印象了吗?”
这个时候,继续低头已经失去了意义。“殿下,请恕芷溪直言,”元非晚把视线抬起来一些,小心道,“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萧旸原本满心期望地盯着元非晚,闻言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多年前的往事,说到底只有他一个人在乎吗?
“不可能!”可他不甘心,立刻反驳,“这满长安的人再找不出第二个叫芷溪的,就如同满长安的人里再也找不到第二棵宝树一样!”
元非晚又低下头。
知道她是元家宝树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她哪里能一个个记过来?现在最糟糕的事情是,那八千里头有个亲王,还是个她一点不想搭上关系、对方却不那么想的亲王!
“芷溪实在惶恐。”
萧旸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今天认亲的计划完成不了,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你那时还小,又离开长安这么久,记忆模糊,也有可能。”
对方显然在给他自己找台阶下,元非晚没什么话想说的。她从小就以聪慧着称,就算真急不得,被各种提示后也该想起来一点。可问题是换了个芯儿;就算打死她她也想不出来啊!
萧旸自然能猜到这个。但在什么原因导致元非晚想不起来方面,他有自己的看法:元光耀素行谨慎低调,元非晚肯定也学到一些;和一个亲王有私交在现在这种时候十分敏感,为了避嫌,她便打死不承认自己之前见过他……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过度美好的脑补。
“今日的事情,我就当没看见。”萧旸继续道,“若你想留在这里继续赏菊,也是没问题的。”
元非晚咬了咬下嘴唇,显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既然芷溪做错了,便必须改。若殿下愿意不追究芷溪,芷溪感激涕零。”
这话里话外,就是不愿意多呆了。萧旸遗憾地叹了口气,道:“过去的事情,你记不得,便也罢了。反正从今往后,咱们……”还有得是见面的机会!
元非晚一点也不想让萧旸把话说完。所以她趁着萧旸说话的间隙,果断地装作不知道他后面还有话,而是直接插了一句:“泰王殿下果真是大人有大量。”
萧旸本就是一停顿,可元非晚的一句话就让他后面准备好的斩钉截铁派不上用场了。再补上去只会显得更奇怪,他不由感觉到了元非晚想和他划清距离的决心……
说真的,为什么无往不利的他总在她这里吃瘪?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还是说,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这些问题的结果,萧旸一时半会儿不能确定。但他也不好把元非晚堵在花园里说太长时间的话,只得道:“你真这么想,也好。这时间不早,你先回去罢。”
元非晚正是求之不得。但当然,她不会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还依照规矩给萧旸行了礼,才告退。
这边儿元非晚带着两个婢子坐上了永安观外的马车,那边萧旸的侍卫们终于找到了萧欥——在永安观另一头的小树林子里。至于萧欥是怎么从只有一个入口的内殿跑到外面去的,没人知道。
“你怎么来了,五哥?”萧欥对萧旸的出现表示了极大的惊奇,虽然他刚才在屋檐上把底下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牙根直咬。
萧旸笑了笑,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萧欥道,心中全是“我还没追究你暗地里向我夫人献殷勤呢你还敢暗讽我”以及“幸亏我眼光靠谱我夫人也靠谱才不会让你这样的人接近”此类的想法。“既然五哥也来了,那咱们一起进内殿去给皇姑再上三炷香吧?”
“走吧。”萧旸无可无不可。就算他再怀疑萧欥出宫的目的,他也得先找到证据!
而萧欥出宫这件事,当然不止萧旸一个人知道。应该说,就连萧旸都能找到永安观,一直都在紧密注意萧欥的太子就更不可能不知道。
“他这是出去做什么?”在自家心腹面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萧旦一声冷哼:“表现自己的孝道?我可不信!”别说不买皇后的账,萧欥连皇帝的账都不怎么买,又怎么会惦记着一个早已去世、连面都没见过的皇姑?这不是尽瞎扯吗?
“反正怎么说都说不通,”他又道,同时问:“永安观今日还有谁去了?”
“回太子殿下,还有泰王。”负责报告的侍卫程兴毕恭毕敬。
“老五?”萧旦眉头一皱。萧旸是出了名的宅,很难叫动,今天居然破天荒地自己出门了?有那么巧?
“确实是这样。”程兴道,“德王殿下前脚刚进去没多久,泰王殿下后脚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