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年三十有三,穿着深紫色的宫装,相貌不是十分出色,看起来却是分外的端庄大气。听得碧初的话,笑着摇头“问一句你马上就顶回来了,是我心急了。孩子还小,别见那么多人。”
伸手要接阿团,白玉似的纤手,护甲早已脱去,碧初小心的递了过去。
抱在怀里细细的打量,最后点头“天庭饱满目光沉静,是个性子好又有福气的。”
碧初笑着附和“皇上亲自挑选的人,怎么可能错呢?”
一句拍马屁的话,皇后却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当初皇上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自己也知道,那会也不知道有现在的日子,说反悔也算不上,只是有些不喜这么早就把人给定下来了。也怕所有人都惯着她,所以才会接进宫来。
现在看着是好的,也不知道日后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养慢慢教。
熟练的抱着阿团轻轻摇晃逗她开心“虽然晚上是住太子那边,但是小孩子容易困,一天有半天都是睡过去的。这天冷,一直挪动不好,给她准备的那个屋子虽然好,但是隔的有些远。不如,就让她和安阳一起睡吧。”
安阳也是几个月大,但是冷眼看着性子有点过于活泼了,这姑娘静,养在一起但愿安阳能静一点。
哪里远?满打满算就是百步的距离。碧初知道这是姑娘入了皇后的眼了,从善如流的吩咐人把原来房间的东西全部挪到安阳公主那边去。昨晚后低头略想了一番道“奴婢想着,是不是把国公夫人陈氏每月进宫请安的次数提提?”
陈氏是一品诰命夫人,每月可以入宫请安三次。
碧初只说了一句皇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道“是我考虑不周,都是娘生的,又不是天生地养的,陈氏不舍也是常情。她给你摆脸色了?”
碧初摇头“这倒没有,只是十分的不舍。”
想了想又接着道“国公夫人原是镇国公家的小姐,从小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有得必有舍的道理她应该比奴婢清楚的多,所以没有挽留,只是不舍,也不敢提进宫来请安的事儿。”
皇后点头,微微垂下眼帘微思,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突然想起道“对了,跟着姑娘进来的丫头呢?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碧初笑意不变“国公夫人跟奴婢说了,说两个小丫头什么都还不懂,贸然拜见您有些不太好。让奴婢先把她们送去学宫规,学好了再来给您请安。奴婢想想也是可以的,就自作主张让她们先下去学规矩了。”
对于两个小丫头皇后真没放在心上,不过陈氏这番动作倒是取悦了她。
脸上又浮现了笑意“终究是我们愧对她们许家。”
“这样罢,你拿我的牌子让人送到许家去,告诉陈氏,就说我的意思,她想什么时候进宫都可以。我只是想好好教导一下未来的太子妃,从未想过要隔断她们的母女情。她想什么时候进宫都可以。”
“是,奴婢马上就吩咐人去办。”
阿团回宫,江万里自然也跟着回来了,不过他一入宫就回了东宫给太子报告去了。江万里事无巨细的把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都说了,说的口干舌燥,可是,心情却从最初回来的雀跃变成了忐忑。
原来以为,太子殿下能为未来的太子妃做到这个地步,自己回来就算不主动说他也该主动询问才是?可是自己说了这么大串,太子连个表示都没有,只是偶尔点头,还是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好似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直到江公公进来太子才抬头,眸色漆黑“那边怎么说?”
江公公弯身回话“碧初姑姑派人传话了,说让您放心,事已办妥。”
江万里机灵,这话虽然没头没尾,但是也能猜的分明。碧初姑姑那可是皇后身边的第一红人,今天又是她去接的太子妃,想必是太子嘱咐她好好对太子妃?自以为猜对了江万里咧着牙笑。
原来不是不关心,只是这几个月太子殿下的更不露于形了。
想也不想的开口“殿下现在左右无事,不如去看看皇后娘娘?”顺便看看未来的太子妃嘛。太子爷上次看到太子妃还是她满月的时候了,现在都隔了好几个月,太子为太子妃做了这么多,肯定想见见的!
吴桐翻书的动作一顿,指腹在纸上摩抆了几许,最后竟是摇头“不必。”
☆、第十七章
江公公直接一个脑瓜崩敲到了江万里头上,一点都不带留情,江万里直接蹦了起来。
“师傅,你打我作什么!”一边说一边揉自己的头顶。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不争气的!太子摆明了不想再说,你还想问!”作势还要再打,江万里连忙跳开了。讪笑着讨好“师傅,好师傅~您跟我说说呗,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了,我这离开了几个月,怎么觉得越来越看不清了呢。”
“太子殿下岂是你能看清的!”
江公公直接瞪了过去“还不快去忙你的事!”
见师傅发火,江万里缩了缩肩膀不敢再问,应了一声就飞快的跑的没影了。等到江万里彻底没了影子,江公公才把脸上的怒气给下了,沉着一张脸嘟囔“臭小子,你不知道我又知道了?还跑来问我……”
书房的人全都散了出去,吴桐一个人在里面呆着。大小江的不理解他不是不清楚,只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阿团好已然成了一种本能,思绪还未清楚的时候吩咐已经说了出口。
可是……
对于见她这件事又是一种本能的抗拒,害怕见到她,哪怕她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一见到她就会想起她前世死的那一幕和那些决绝的话。阿团,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我不愿意放手,真的不愿。
可是,又重蹈覆辙了怎么办?
还记得冷战的最初,那是第一次知道阿团原来有这么多的心事。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过,在自己的眼前,她永远都是那么稳重和游刃有余。
我的人生从来都是被决定,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决定过我的人生。从我懂事起,所有人都告诫我,我是将来的太子妃,我不可以做这个,不可以做那个,甚至都不能想回家就回家!我看到我娘,我爹的次数十个手指都能数过来。
除了安阳,我没有一个知心好友。
那些世家女,甚至那些妃嫔,每一个无时不刻都在想我死,她们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在脑子里回想千百遍和事情能发生的万种可能,我甚至时常做梦都会梦到那些事情,我好累,我好怕她们随时在背后捅我一刀。
可是我仍然感激,感激遇到你,感激那些人说的天赐良缘。从我懂事起,最亲近的人就是你,连母后都及不上。我所有的事情你都一清二楚,你的事情我也是。我喜欢,我爱你,我的人生当中你是最浓重的那一墨。
为了你,我觉得这些可以忍受。这些也并不是什么大的不是,人在高位,这些烦恼如果心宽些,其实根本什么都算不上。论起舍,我得到的更多。我得到了皇后,我生下了太子,所有人都要尊敬我,我娘家是第一后族……
我的所有亲戚都过的很好,我也过的很好。
我一直这样以为。
我也曾经以为,我得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