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的跪地声如海潮,从大殿之内延伸至大殿之外。
纪婉青抬头,高煦已于宝座上站起,下了玉阶大步向她走来。
她迎上两步,与他十指交握,目光始终不离。
二人相视一笑。
高煦转身,携妻子返回高台,缓缓踏过七层玉阶,二人并肩立在高台之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整齐的山呼如海浪,一波紧接一波,响彻整个太和殿内外。
他与她肩并肩,携手俯瞰整个天下。
礼成还宫,帝后携手登车,往内廷而去。
纪婉青既已封后,当然居于大周历任皇后寝殿坤宁宫。
高煦早早下令,让内务府抓紧时间,将坤宁宫大肆翻修一遍,能换的都给换过了,在立后大典前归置整饰妥当。
纪婉青打量一番,见廊柱隔扇槛窗等一概簇新,廊前青瓷大雨缸子是新制的,花树草木都是新栽上去了,已一点看不见旧主痕迹。
逛了一圈,她很满意,笑盈盈道:“很不错。”
高煦眉梢眼角带笑意,牵着妻子的纤手,折返正殿,“你昨夜没怎么睡,赶紧歇歇去,晚膳再起。”
夫妻回了内殿,软塌上睡着他们的胖儿子。
安哥儿还小,随着父母住在一起,他的屋子就在西暖阁,等到六岁了,才迁往皇子所。
高煦抱起儿子,放在床榻上,等妻子也宽衣躺下,他扯过锦被给二人盖好。
其实他昨夜也没怎么睡,不过他刚登基不久,分身乏术,正打算抓紧时间处理些要紧政务,就不能陪妻儿歇息了。
“也就这段时间忙碌些,等过阵子就好多了。”
纪婉青明白事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目露心疼,高煦忙低声安慰,“若我乏了,必会歇息。”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神采奕奕尤胜往昔。
纪婉青还是怎么说,只得乖乖阖目,好让夫君安心。
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额际,随后才是轻微的脚步声远去。
纪婉青确实累,虽心有牵挂,但还是一沾枕就睡着了,直到晚膳前何嬷嬷轻声唤着,她才睁眼清醒。
“嬷嬷,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是申时末。”
这几日天气不错,但到底冬季早晚寒冷,何嬷嬷搀扶主子起身,利索给伺候穿衣。
纪婉青一边穿衣洗漱,一边吩咐道:“莫要叫醒安儿了,让他多睡一会。”
这小子今儿少了亲娘陪伴,不高兴连午觉也没睡,现在正困着呢,小孩子就该让他有足够的睡眠。
何嬷嬷应了一声,等打点妥当,她就跟随着主子绕过屏风,到镜台前坐下。
“嬷嬷,这是怎么了?”
纪婉青挽发期间,何嬷嬷一直帮忙打点着,她发现乳母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挥退其余宫人,笑道:“你有什么话,难道还与我说不得?”
何嬷嬷心中存着事,正犹豫着该说不该说,她其实掩饰得很不错,只不过她了解自己奶大的主子,主子同样了解她,一眼便知。
既然纪婉青问起,她索性直言。
“娘娘,如今陛下登基,娘娘封后,固然是大喜事,只是……”
纪婉青侧过身看着乳母,也不打断,只认真听着。
“您与陛下固然情谊甚笃,只是,只是如今陛下已是九五之尊,这后宫……”
纪婉青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这说的是妃妾问题。
她笑意不禁微微收敛。
高煦并非一个重女色的男子,夫妻心意相通时,他主动承诺过,如她父亲一般,亦未尝不可。
她父亲这辈子就她母亲一人。
大婚近两年,高煦为人她清楚,一诺千金,特别对于妻儿家人,更是言出必行。
她既然决定相信他,就不会疑心生暗鬼,忧心忡忡莫须有的事。
只不过,如今形势发生了大变化。
她隐隐忧虑,高煦是帝皇,外在条件允许他只有一妻吗?
若形势如潮,他能坚定不移吗?
毕竟在古代男人眼中,这是权利,就算不喜欢不用,也可以搁两个在后院放着,充个面子也是好的。
禅位诏书出来后,纪婉青不止一次浮起过这念头,只是她总会第一时间调整自己,拒绝受未必会发生的事所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