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庄慧行对沈雁如的情义,而她虽然有着沈雁如的血脉,却承受的是姚灵莺的深切爱护。她不能够仅仅因为那丝血脉,而接受庄慧行如此深厚的情义。
卫音希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既然当事人俱已成灰,所有的恩怨随风而逝,那么,也应该包括遗产。
让一切都像现在一样,清清楚楚重头开始,才是最好的。她固执地这样想。
父母对遗产的事没有表示什么,他们之前说过了由她决定,那便是由她决定。当然,母亲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的,但被父亲阻止了。卫江峰在兄长身上学到的重要一点是怎样让女儿成长,因为颜子真在他眼里比卫音希强太多了。
卫音希看似独立,实则依赖心很强,她的脆弱来自于不得不独立——卫江峰夫妇是在儿子十岁那年不幸去世后才又生了卫音希,年纪已大,两人朋友的儿女年龄和卫音希相差太大,因此卫音希从小身边没有同龄的玩伴或者兄弟姐妹。
不像颜子真,就算也是父亲40岁才生的孩子,可是她有好几个表兄弟姐妹,还有卓嘉自的教育方式,使得她明亮开朗独立有主意、坚强坚定,会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会冷静地判断该怎么做。
卫音希不能。
当然,那也是因为她尚年轻,所以,就让她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所以,卫江峰很高兴地看到颜子真、卓谦和卓谦的一帮朋友带着卫音希玩,很高兴地看到卫音希越来越开朗,笑容越来越多。
这其实也是他最终决定搬到江城来的原因。
卫音希并不知道这些。虽然颜子真说这件事并不急,可是到底时时会想起来,那本资料她已经仔仔细细全都看完,但她并没有去和温公子商量讨论。
直到开学,卫音希仍然心事重重。
资料太详尽了,比之她当年搜集的,好上不知多少倍,学校的历史、风格,老师的作品、喜好,还有环境、专业、学风,样样俱全。可见得做资料的人费了多少心机、找了多少人,卫音希捧着那本资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会有人不计得失不计一切地对另一个人好,而完全不要回报。
自从结识颜子真后,这种感觉不止一次地涌上卫音希的心头。
她一大早一个人走在去上课的路上,惆怅地想着:而自己却从来没有能够为她做过什么。
今天这一堂课是大课,卫音希必须替寝室里占三个位子。她这几天都睡得不大好,醒得早,就自告奋勇去占座。
清晨的校园人很少,晨读的人已经结束,上课的人尚早,九月的天气是相当舒服的,卫音希不快不慢地往教学楼走着。
离她们上大课的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的另一个楼是教研楼,她微微抬头,看到邓跃从教研楼出来,往教学楼走。
然后他顿了顿,回头,看到她,笑了起来。等她走近,问她:“脚已经好全了吧?”
卫音希点了点头,想到他一路背着自己下了山,脸微微一红,低声说:“邓老师,那天在山上,谢谢你。”
邓跃笑:“谢什么,你是我学生,在我牵头搞的活动里出了意外,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听说你去了藏南,好玩吗?”
卫音希又点点头:“很好玩。邓老师你暑假也出去玩了吧?”
邓跃摇头笑:“没有,接了个项目,忙了一个暑假。哦,对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卫音希呆了呆,见他转身往教研楼走回去,看了看来路,倒也不急,她起得早,路上走来上课的学生还没几个,不耽误占座。
才几分钟邓跃就微喘着气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大文件封,笑着说:“你一定是来给同学占座的,我差点忘了,幸好还早。”把手里的大文件封递给她:“我记得以前你是打算出去留学的,刚好我认得几个朋友,假期里又和一帮人有交集,就整理了这些材料,你拿去看下吧,希望会有点帮助。”
卫音希十分意外,邓跃看着她愕然的神情,倒笑了:“举手之劳而已。”
卫音希想了想:“是给大家看的吗?”
这下轮到邓跃怔了怔,紧接着便笑了:“当然大家都可以看。”他拍了拍卫音希的肩:“别发呆了,快去教室占座吧,不然没座位了。”
他开步先走,卫音希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起往教学楼走。一路走,邓跃一路跟她略略地讲了新学期的安排,卫音希认真地听着,偶尔问一下问题,到了大教室,才各自分开。
大课不是邓跃的课。
大教室里已经有了一些同学,卫音希按照寝室的习惯占了位子,闲着没事,拿出绘图本开始画画。
过了会儿,刘英和习诺到了,习诺眼尖,一眼看到卫音希手边的大文件封,问她:“这是什么?之前没见你有这个啊。”
卫音希“哦”了一声,把大文件封推过去:“邓老师给的,说给大家参考的留学资料。”
刘英“咦”了一声,笑:“还有这种好事?可惜我不打算留学。”习诺早打开来看,粗粗翻了一遍,笑了:“全是欧洲一些国家的留学资料,对我没有用。”
刘英问:“慧永有打算要留学吗?”
习诺说:“她说暂时没有,先工作两年再看。喏,慧永来了,问问她。”
习诺朝门口的曾慧永招手,曾慧永也招招手,慢慢地走过来,坐到卫音希身边,习诺把文件封推给曾慧永:“音希说是邓老师给的,我和刘英都用不到,你看看吧。”
曾慧永看看面前打开的大文件封,一大沓资料放在文件封里,虽然被翻过了仍然整整齐齐,她转头看卫音希,卫音希点点头:“刚才遇见邓老师,他说是他暑假里整理的一些留学资料,说兴许会有用。”
曾慧永点了点头,手放在文件封上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开始慢慢地翻看。
那堂大课,曾慧永一直低着头在翻看那叠资料,她看得很仔细、很认真,似乎每个字都细细地看过了,反反复复地翻来覆去翻看对照,全神贯注。
卫音希在听课间隙笑嘻嘻地侧头看看她,又和习诺刘英做做鬼脸,手下不停地做着笔记。
☆、116|5.22
颜子真对卓嘉自说:“有时候觉得卫音希真是固执得让人头疼。少女时期虽然美妙,可也是特别敏感、特别容易纠结而且一纠结就一直钻牛角尖的时期,挺难消受的。”
卓嘉自回忆了一下,说:“你倒挺好的,什么事一说就算了,没见过你钻牛角尖。说起来你倒是特别的想得开。”
颜子真叹了口气:“妈,我怎么可能想不开。”从小到大被自己的老妈各种毒舌开涮,再想不开的事也得变成小事,分分钟抛诸天外:有什么大不了啊?真的,小颜子真感冒发烧都会被卓嘉自嘲弄“春江水暖鸭知人不知”,她真心不觉得有什么事可以想不开了。就算是外婆和妈妈的事情,自颜子真意识到当中不妥之后,十几年一直是她的心结,可也只是尽量找时机而已。
颜海生看着女儿笑,颜子真忍不住朝父亲做鬼脸,卓嘉自看着父女俩互相挤眉弄眼,也笑起来:“真是太可惜了颜子真,你竟然从来没享受过这么美妙敏感的少女时期。”
颜子真哼了一声:“哪里,我永远是美妙快乐的少女好不好。”
颜海生哈哈大笑,颜子真叹口气:“哪有这样拆女儿台的爹啊。”
玩笑开玩,回归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