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公子欣赏片刻后,突然阔步至谢家的桌席前,朝着周玉苏一笑,“凌惜,多年不见,可好?”
连城见她低着首,没有回应的意思,嘴角溢出更深的笑意,“凌惜,你不会是忘了在下吧,虽然时隔三年,但连某人可一刻也不曾忘了凌惜小姐,难道凌惜小姐这么无情,竟忘了当年在泯山之上促膝夜谈之情……。”
周玉苏隔着面纱打量一下眼前年轻的公子,面如冠玉,在绯色的光线下,眉眼聚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且,声音温润有礼,带着仰慕之情,仿若视她为求而不得的心上之人,若是平常,定也是巧笑嫣然,款款回礼。
可现在,她腹下焦灼得令任何一种干扰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摧化剂。
谢卿书正在准备稍迟的关于女娲玉舞人的介绍,远远瞥见连城公子向妻子寒喧,马上搁了手中的资料,几步走了过去,挡在了周玉苏和连城之间,修长墨眉敛着一层冷淡,看向连城的眸光仿似六月飞霜,“连城,休得打扰我妻子。”
“妻子?”连城公子依旧注目于周玉苏,嘴角嘲讽地弯起,“谢卿书,当初若不是我身份特殊,凌惜未必会选你。我和凌惜认识时,你还不懂在哪里。”
谢卿书哼了一句,双目沉聚,无言以对。
当初,夏凌惜只是单纯要找人合作。
连城确实条件比他更出色,为什么夏凌惜最终选了他,他原本不明,后来,夏凌惜告诉他,连城世家与东越皇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连城的婚事一直是连城家的大事,她与连城合作,只怕会引起诸多方猜测,尤其是连城身边那些适婚的东越皇族或是官家小姐,都会将她视作眼中钉,她不想惹这麻烦。
所以,她选择了谢卿书。
谢老夫人自然感受到连城对周玉苏不对劲,不悦地重重咳一声,阻止道:“这位公子,我孙媳虽是女商,但到底是有夫之妇,请公子移步。”
谢良媛心里暗骂:死连城,你不刺激谢卿书你会死呀!
谢卿书见连城凤视线有些肆无忌惮地勾粘在妻子的身上,他半蹲了身,搂住她的腰,往自已怀里拉近了几分,很快发现她的不适,马上捧了她的脸:“惜儿,怎么啦?”
周玉苏难受得顾不得失了体统,直接将头搁在他的肩上,在她耳畔轻轻抽泣,“我,后腰极疼,许是,许是……。”这难言之瘾,让她如何开口?
更甚,她现在无法挪动半分。
“许是什么?”他眼底压不住的焦灼,“惜儿,我先带你找郎中,这儿交给爹来处理。”
周玉苏心头大恸,眼角渗出一缕微热涩意,想不到,谢卿书为了夏凌惜,居然愿意放弃在这么重要的事,恐怕她这一生,都只能安安份份地用这个身份活下去,也罢,只要他在她身边,只要能享尽他所有的爱,又有什么。
“许是昨夜里受了凉。”她脆弱一笑,极力忍耐“也没什么要紧,只是小腹有些难受,你这时候不能离开,大家都看着你。”
“惜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回头,你想怎么罚都行。”谢卿书瞳孔缓缓地呈现出充血一般的红色,忆起昨夜的猛浪,懊悔不迭,明知她信期未过,还是抵不过欲望,半诱半哄让她应下。
连城淡漠地垂目眼前恩爱缠绵的小夫妻,浅浅掀动嘴角,冷笑一声,“谢大公子,夏大掌柜,看来本公子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两位的雅兴。”言毕,眼里尽是厉戾之意,又是一声冷笑,连成公子一甩衣袍,疾步离开出了门,阔步直到长廊时,只见,西凌帝王兰天赐负手杆栏边,面对看着街头长景,在他身后,低头站着数名黑衣人。
连城嘴角一抹,从另一个楼梯走下,进了厢房,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木椅,发出的巨响,吓得蜷在一帝打盹的侍童整个人跳了起来,“公子,这么快就结束了?”
连城想到方才谢卿书和夏凌惜在自已眼皮底下表现出伉俪情深的模样,眼底滚过一丝震怒,“夏凌惜一封信,让本公子连夜调集手上所有能动用的银子,整整六千万两,千里迢迢冒着风险,将整车的银子运至此,她要是敢摆本公子一道,本公子与谢家没完。”
六千万两现银,想要套现,就得提前一个月让银庄准备,而他接到夏凌惜的信时,已来不及让银庄作安排,只好调集连城家最尖锐的护卫,一路压运至西凌皇城。
侍童忙端了杯热茶,小心翼翼道:“公子,您消消气,奴才刚刚在一楼的展示厅无意听到一些有关于夏大当家的事。”
连城接过茶,一口气喝光,稍缓了一下口气:“何事?”
“说是在此之前,夏大当家在谢府中,曾被谢府的养女周玉苏下毒,毁了身,将来无法孕育子息,本来,双缘拍卖行的郑掌柜准备为夏大当家出头,状告官府,让官府通辑周玉苏的下落,但此事被谢家拦住,当作内宅私事处理了。”
“居然有这事,难道夏凌惜这一次求助于我,是……”连城想到方才谢卿书与周玉苏之间毫无虚假的亲密,眉峰一蹙,眸光精光利现,摇摇首,断然道:“不象,凌惜如果吃了这等暗亏,怎么可能会让谢家按内宅处理?恐怕连谢卿书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那公子,您今天参不参与竞拍那女娲?”
“女娲玉舞人再稀罕也不值两千万两,分明是有人故意抬价,我一时也猜不透凌惜的想法,如果真拍了下来,白纸黑字一签,届时,风过无痕,难道本公子真的就抱着玉舞人回东越?”
“公子,不如就不用管,您和凌惜小姐都多年不曾联系了。”
“不行,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当年曾下与她的约定,今日就要兑现,我担心的是……”连城公子烦燥地往软榻上一靠,对侍童道:“你信给我再瞧瞧。”
侍童应声,从箱柜里翻找出来,递给连城,连城接过,指尖一次一次摩娑过信柬下方的的梅花妆纹,又细细再游览信中的内容,断言,“不错,这确实是凌惜的笔迹,当年,我曾与她定下,他日她有求与我时,以这梅花妆纹作记。”
信中,让他无论花多少代价都要拍下女娲玉舞人,届时,她保证让他花多少银子,不仅能拿回,还有三成的利润分成。
连城不明的是,方才与夏凌惜接触,又似乎不象是有难的样子。
正疑惑间,厢房外响起敲门之声,侍童打开,南宫茉步进,直截了当地开口,“连公子,凌惜让我转告您一声,不要怀疑您收到的信,请遵照今日计划进行。”
方才,她在密室里,通过琉璃镜看到了连城、谢卿书和周玉苏的短暂接触,而后,连城马上离开展示厅,她就觉得不妙,果然,谢良媛看向了琉璃镜的方向,对她暗递了一个眼神。
多年合作,相互之间早已熟悉对方的一个眼神,所以,南宫茉马上离开密室,去提醒连城。
“南宫茉?”连城公子嘴角扬起仿佛一弯新月,朗目顾盼生辉,“既然是你来传递消息,那本公子定然不负重望。”
南宫茉耸了一下肩,伸手将门带上,离开。
二楼展示厅长廊外,燕青神情微微紧绷将方才暗卫的调查及推论禀报兰天赐,最后断言,“如果无人阻止,女娲玉舞人会在两个时辰内崩裂。届时,必会引起骚乱。”暗卫已查探到二楼展示厅下的一楼密室里的情况,汇报给他后,经过信息汇集,马上得出惊人的结论。
谢良媛正暗中策划破坏女娲玉舞人。
女娲玉舞人是六百年前的圣物,女娲又是神的代表,是人类诞生之母,且,此女娲玉像的取材于六百年前嵛城千年女娲祠的女娲壁画,这女娲神情已受了六百年的香火,在嵛城乃至西凌的百姓心中,如神砥,一旦在拍卖会上当场碎裂,很容易让百姓猜测,这是天降大祸国的征兆。
兰天赐不置一辞,目光落在一处,似乎在沉思,指尖无意中地轻扣栏杆,发生一声一声有节奏的声响,催得燕青愈发焦急,忍不住又开口道:“皇上,属下实在想不通,这谢良媛是谢家千金,受谢老夫人恩宠,怎么会有此举?这分明是要让谢家散尽家财。”
“还有,那南宫茉和周舟,如何会听令于她,真是匪夷所思。”
兰天赐依旧不语,若非是那个梦,让他一看到女娲玉舞人,就知道那是夏凌惜,否则,就算西凌暗卫将所有的消息搜集到他的面前,他也无法猜测到谢良媛就是夏凌惜。
他知道,今日谢良媛必有动作,但没想到,他会倾力于当众毁掉自已的身体,来揭穿周玉苏。
“杀敌八百,自损三千。”兰天赐自语一句,象是被诸多思绪所包围,复摇摇首,嘴角勾勒出一抹沉吟,“也无谓自损。”
夏凌惜已丧命,尸首不见天日,如果能借此揭开玉舞人藏尸的密秘,让自已沉冤得雪。
同时,让谢卿书付出惨重的代价,手刃仇敌周玉苏,一具遗体已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