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珍不知道这开口的是哪位贵妇,只得乖乖答道,“民女出身不过是小家,家父在扬州做从六品官。”
大长公主笑道,“就说这江南的水会养人,看看养得这个水灵儿劲儿。”
一边说着一边褪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戴到了沈珍珍的手腕上,笑道,“今儿我老婆子跟你投了个眼缘,就送你这镯子当见面礼了。”说完,大长公主就携安城公主离去了,两人身后跟了好几个护卫。
看着安城公主和离去的贵妇,沈珍珍觉得手上的这镯子肯定是相当贵重,也得来的莫名奇妙,求助地看着自家阿兄。沈大郎拍了拍妹妹的头道,“看看咱们珍珍是个有福的,出来都能碰见贵妇赠礼,若是我跟你嫂子哪日要喝西北风了,你就将这镯子当了接济我们。”杨氏在旁边听着被逗得笑弯了腰,几个人的快乐情绪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所影响,又继续赏花赏景,走走停停,十分惬意。
作者有话要说: 陈三郎这是赏花赏柿子树,赏珍珍!
☆、沈珍珍待嫁闺中
话说这春日出游的确是神清气爽,特别是沈珍珍还白得了一个贵重的镯子。这沈珍珍回府后便将偶遇贵人赠镯之事,告诉了苏姨娘,一边褪下自己手上的镯子让苏姨娘看看。
苏姨娘鉴于身份问题,不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却一直沉稳有度,不惊不乍,在沈家后宅中绝对是个有主意的。饶是淡定如斯的她,看到成色这么纯的镯子还是吃了一惊,感慨道,“真真是西京贵人多,随便一个小礼物就让你咂舌,这镯子不知道能让一般百姓家吃多少年了。”随即,她拿着丝绸将那镯子细细抆拭又抆拭,并替沈珍珍收好,淡笑道,“若是能与安城公主一起,那不是皇宫的人就是她婆家的人。都是富贵权势之人,咱们珍姐倒是个有福气的。”
沈珍珍摇了摇头道,“那老婆婆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仿佛在看别人。要说我这眼睛就最最像姨娘了,是姨娘有福气才对,莫非姨娘家与这贵妇人又渊源?”
苏姨娘拍了拍沈珍珍的头,笑道,“傻孩子,姨娘哪里能跟贵人有什么渊源。姨娘自小就生在陇西,长在陇西,一直到被卖进李府,都是伺候别人的命。”
沈珍珍捶了捶苏姨娘的肩膀道,“那姨娘自打进了阿娘家,后来可还跟家人有联系吗?”
苏姨娘听到以前的家人,表情忽然冷若冰霜,但是看着沈珍珍,又露出了笑容道,“哪里有联系,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说出来都是伤心事,你还小,姨娘也不说那些往事污了你的耳朵。姨娘最感谢的人就是夫人,她救我于危难,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一辈子报答夫人。自从跟了夫人,姨娘的日子过的也越发的舒心了,现在你也要嫁人了,那陈郎君又是个如此好的,姨娘这辈子真真是圆满了。过去曾经内心所有的不甘和伤心早都散了,不想了。”
这是苏姨娘第一次对沈珍珍说起旧事,沈珍珍明显感觉到苏姨娘的童年应该过得十分不好,否则不会连提都不想提,脸色都变了。作为苏姨娘的亲生女儿,沈珍珍觉得很心疼,只得轻轻搂住苏姨娘的肩膀道,“以后珍珍也孝敬姨娘。”
沈姨娘点了点头,又忽然自嘲笑道,“说起眼睛,我的眼睛是既不像我父亲,也不像我母亲。不知是像了谁。”
那边沈珍珍跟苏姨娘是说了这个说那个。这边,回到家的陈益和也对父亲说起了郊游遇到贵妇人一事。陈克松摸了摸胡须道,“那妇人必然就是长公主无疑。” 陈益和差异道,“长公主?”
陈克松道,“长公主和先帝乃是一母同胞,一出生就被封为长公主,受尽宠爱,后又嫁入琅琊王氏嫡子为正妻,听说是颇有手段和智慧的妇人。这几年世家虽然渐渐没落,但是王家还是几大世家之首,实力不可小觑。听说长公主时不时进京,也是为了儿孙谋个好缺。”
陈益和一听那贵妇人是长公主吃了一惊,原本以为是安城公主的婆家人,若是长公主赠镯子给沈珍珍,此事却又说不通,他无论如何不能将长公主与沈珍珍联系起来,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想着大概是沈珍珍美丽天真倒真入了长公主的眼。
长公主自从香积寺回到王氏在京城的宅子,就一直心神不宁,沈珍珍的双眼就在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她叫来自己身边的陪嫁董大娘,吩咐道,“去找人给我查那沈家娘子,就是与长兴侯庶长子定亲的那位小娘子,父母姓啥名谁,家住哪里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董大娘那日并没有跟去香积寺,心中不免奇怪非常,只得问道,“公主,您这是?”
长公主大手一挥,“先去查,若是有甚眉目再说,这么多年找了这么久,我早已经不抱希望了,如今也只是不甘心罢了。”
董大娘一直跟着长公主,几十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情分自然不一般,这一听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激动道,“莫非,莫非是小娘子有了消息?”
长公主摇了摇头道,”当年囡囡不过在襁褓里几个月,就被那贱人偷出去卖了,唯一能认的就是她胳膊上新月如钩般的胎记。还有就是那双眼睛!我还记得那时看见她,她那双眼睛跟驸马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觉得心痛难忍,这个苦命的孩子不知道还活着否,若是活着也是而立之年的妇人了。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找回自己的女儿,即便长公主是个再有权势金钱的妇人,也不过是个没了女儿的母亲。
自从婚事都在了七月二十一,陈益和每日都在煎熬的等待中度过。而沈珍珍也在四月的时候由小女孩拥有了成为女人的标志,她的初潮不期而至,可叫她措手不及,苏姨娘笑着看看不知所措的女儿笑道,“我们珍姐这回是真真正正长大了。”来了初潮,以为着沈珍珍可以为陈家开枝散叶,生儿育女了,苏姨娘越想欣慰,却不知道此刻的沈珍珍垫着布袋子,内心一个劲儿在呼喊着姨妈用品,眼泪直流。
待沈珍珍将全部嫁妆绣好已经是六月下旬了。苏姨娘将所有绣活一一整理好,归入嫁妆的箱子。女方的嫁妆是要在出嫁前三天被送入夫家的,苏姨娘已经按照妇人的吩咐都准备好,还要时时找沈大夫人过目。沈大夫人原本是不怎么知道苏姨娘的,此番可算是见识到夫君口中阿弟家的姨娘了,真真是个心中有主义,不慌不忙,看看那长相气度,谁能想像出自乌七八糟的庄子户,还当了这么多年的丫鬟,真真是可惜了。
七月十八,艳阳高照,沈家拉嫁妆的队伍出发了,每一样都是苏姨娘精心准备的,被面是大红色丝绸绣牡丹,所有日常用品一样具全,甚至连压箱的铜钱和银两都摆得颇有讲究。沈珍珍看着扛着嫁妆远去的身影,才忽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出嫁了,想到以后与陈益和就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免还是红了脸,越想越羞。
在长兴侯府迎接嫁妆的众人本以为沈珍珍家不过就是个小官之家,哪里能有什么值钱的嫁妆,结果看着那嫁妆里的真金白银还是被恍花了眼,暗暗咂舌,这陈三郎的妻子家可真真是个有钱的,陈三郎倒是个有福气的。众人一脸羡慕却不禁又自我安慰道,这娘家愿意给这么多嫁妆,看来是个无盐女。总之,在沈珍珍还未踏进这扇侯府大门时,就已经引得众人对她议论纷纷好奇不已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主要就是交代琐事,过度一下,下章就该娶亲啦!咱们的男女主终于要会师在洞房了!
☆、陈益和娶亲 (一)
人都说有情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那日一起郊游后,一直被拘在家的沈珍珍是不能出门了,只得乖乖待在沈府待嫁。陈益和每日数着日子就盼着赶紧到亲迎的那一日,有时候骑马专门绕过沈府的门口,即便未看到家人,感觉也距离得近些。
沈二老爷和沈二夫人是赶不及来到西京操办沈珍珍的婚礼,概因三郎的婚事也是七月办,加之二郎的婚事也刚刚定了日子,家中沈二夫人一个头两个大,感觉没有苏姨娘在身边,仿佛少了左膀右臂,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这些劳心劳神的事情。因此,沈珍珍在亲迎那日左右的走场都是沈大老爷和沈大夫人说了算。
七月二十,风和日丽,只见一早,长兴侯府大门打开,以为少年郎骑着骏马而出。那少年一身胡服,意气风发,直奔城门外的树林,背上斜挎一个箭筒,左手持弓,右手牵马绳。原来今日便是陈益和为明日的亲迎准备头礼了,猎只大雁。陈益和骑马所到之处惊起一片飞鸟,说时迟那时快,他右手迅速从背后箭筒中抽出一只长箭,搭箭拉弓,行云流水般射出大力道的一箭,一下子便中。陈益和兴高采烈地拾起大雁,满意地回去了,一切准备就绪,只差第二日去沈府将沈珍珍娶回来,多年夙愿便终于实现了。
七月二十一,适宜嫁娶,黄道吉日。天气晴朗,陈益和几乎是睁着眼到天明,内心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只等着将一切安排好,傍晚出发了。陈克松今日也起的早,先是进了祠堂给先人们上了香,告诉他们自己的第一个儿子终于长大成人要娶亲了,后又去了书房,取出夏锦的画像,低声细语一番,脸上洋溢着由内而发的喜悦,使得整个人都看着年轻了几岁。紧接着他又碰触所在抽屉的另一个盒子,准备交给陈益和。
陈益和被父亲叫到书房时,本以为父亲是嘱咐亲迎时的一番适宜,哪里想到父亲是捧了满满一盒的珠宝等着他。陈克松看见陈益和,满脸笑容道,“如今你是真正长大成人了,有些事也该交待给你听,你母亲随我来西京时带了两盒珠宝做嫁妆,过去那么些年,咱们房里开支也大,我又用于官场上的打点,自己拿走了一盒,剩下的这一盒珠宝是给你的。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她虽然未能养育你,却早早准备好你娶亲时的玉簪。那时她还怀着你,满心欢喜地为你准备各种礼物。
陈益和听着听着,眼眶发热地从父亲手中捧过了生母的嫁妆,摸了摸那支翠绿的玉簪,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不记得生母的模样,却知道生母用尽了生命去爱他,他的样貌酷似她,所以总是能被人一眼看出有胡人的血统,他感谢生母将他带来到这个世上,感受生活带来的各种滋味,而如今又可以娶自己的心上人,上天待他不薄。总有一日,他要带着沈珍珍,一起跋涉到莎车去看看,跟自己心爱的人去看看那孕育了他母亲的地方。
陈克松这才嘱咐道,“家中今日我都吩咐了要一切有序,万不可出什么差错,你毕竟也是我的庶长子,如今又在陛下身边,这一言一行皆要注意。
陈益和毕恭毕敬道,“儿子知道了。”
陈克松点了点头,道,“回你房内再休息休息,傍晚才好有体力去迎亲,待太阳西斜,时辰一到,怎们家便要开祠堂了。”
陈益和手捧盒子乖乖离开了父亲的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捧着那支簪子抚摸了好久,缓缓将那簪子插到了头上,透过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再看看沈府,沈珍珍一早就被苏姨娘从床上拽了起来,看着还睡眼朦胧的女儿,急得苏姨娘狠捏了一把道,“怎的今儿还要睡个懒觉不成,快起来,家中的事情多着呢!都说那些要出嫁的小娘子们激动地睡不踏实,怎的你还睡得比谁都踏实。”
沈珍珍这才从美梦中清醒了,昨晚思前想好,内心澎湃一直折腾到很晚,一直到很晚才终于入睡,所以今早才睡得是迷迷糊糊,人家内心也满满的是新嫁娘的澎湃!沈珍珍搂着苏姨娘撒娇道,“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睡在自己的闺房,珍珍马上就要睡在别人家了。”
沈珍珍本是在这逗笑的,结果苏姨娘一听这话后差点掉了泪,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十月怀胎时期望的孩子,一转眼要嫁到别人家了,总归是心有不舍。不过今日是个这么好的日子,苏姨娘逼回了眼中的泪,笑道,“知道你是个惯会说的,就知道哄你姨娘,以后去了陈家,嘴巴也还要这么甜,哄好侯府夫人。” 沈珍珍乖巧地点了点头。
苏姨娘摸着女儿的长发道,“今日再让姨娘为你梳次头,到了傍晚,给你梳头的就不是我了。” 沈珍珍缩在苏姨娘的怀中道,“姨娘让那全福娘子别把我的脸涂得那么白,到时候如了洞房,把陈阿兄吓坏了。”
晌午过后快到傍晚,姬商岐领着勋卫一干少年郎如期而至,整个长兴侯府像炸开了锅一般打破了平静。陈益和沐浴更衣,束发更衣,身着大红色丝绸金丝线暗纹外袍,头上大红色管带束发,再将那玉簪插入发间,脚蹬新靴,好一个俊俏的郎君。
姬商岐看见了打扮好的陈益和,咂舌道,“快看看咱们今儿的新郎官,剑眉星目,眼如琥珀,身姿修长,不愧是咱们勋卫以前有名的玉树临风。”其他少年一听也点头称是,一哄而笑。一人叫道,“自从陈三到了咱们勋卫,我回家一夸口,家中那些未婚的妹妹都来询问说,到底是真人俊秀还是画册上俊秀,我便说那劳什子画册跟真人相差远矣,可惹得她们捶胸顿足,恨不能一睹你风采,今日你娶亲,恐怕这路边的酒肆都坐满了,只等着看你身骑白马迎亲呢。”
陈益和打趣道,“此事以后可不许再提,被我那新娘子听见了可不依。”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这陈三还没成亲,就已经怕成这样,莫非这弟妹是个河东狮?陈益和摇头道,“她的好,你们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