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人声中回头看向高座上的父皇,那剑就快穿过案席了。
在那几瞬,御林军还未拔剑,总管还没扑上去护主,朝臣还在惶恐起身,离圣上最近的元和拔步奔向高位。
元和说不清她为什么会不顾性命的跑上去拦在父皇身前,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难见的帝家深情。
她听得见贵妃娘娘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但她还是对上了刺客的剑刃。
剑刃刺破她衣裳,一股外力自右而来,她被推的一踉跄,有人贴上来推开了她。
剑刃刺入皮肉的声音令人发麻,元和眨眨眼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痛。
温热的液体流到她指尖,她感觉到背上有一个人,或许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她还是不敢动,假如他还没死呢。
血流的越来越多,元和凭空撑着腰半背着那个人,很累但更不敢动,任凭那血染红了她最喜欢的一套裙子。
元和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原来可以有这么多血,多到她担负不起。红色,到处都是红色,他的血从殿上顺着台阶流到席位中,元和的眼睛眨也不眨直愣愣的跟着血流。
太医颤畏的手将他从元和背上移了下来,元和弯着腰回身,她第一眼就去搜寻挡剑的人,好歹是为了她受伤的。
只一眼,她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怎么是他?
圣上沉着脸走过来,他拍了拍元和的肩膀,而后将她揽入怀中,“我的好孩子。”言语间多有温情。
“父皇,他怎么办?”元和自父皇怀中挣扎抬头。
圣上犹豫一瞬,神色不定。不是每一个救驾的人都能有升官发财的命。
元和触到指尖的黏腻,她赶在圣上开口前说:“父皇,就是此人在去年冬日将儿臣从湖中救出,如今已经是第二次救下儿臣的性命,儿臣斗胆求父皇将此人赏给儿臣做侍卫。”
圣上并没有一口答应,他算谋的眼神与元和对上一瞬,旋即转开。
元和没想到会如此难办,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她感觉的到父皇想要了这个人的命。她又瞄了眼昏迷不醒的少年,咬牙跪下,“父皇前日不是说要补给儿臣一个生辰礼物吗,儿臣就想要他。”
半人高的少女跪在血泊中,眼中犹带光,圣上想到刚才奋不顾身的小巧身影,叹了口气,还是败给了一个丫头片子。
“赏你,便赏你了。”圣上带着龙威,故意提声恐吓她,“衣衫不整成何体统,还不随嬷嬷下去换衣服。”
元和不安的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少年,被圣上逮了个正着,“朕又不会吃了他,你还看什么!”
“是,儿臣听令。”元和瘪嘴起身,从侧门出去了。
她推开门的时候,听见起居舍人的恭贺声,言语间尽是称赞长公主冒死救父之举。
她回头,从门缝中只看见高高在上的龙椅,华贵慑人,令人不敢直视。
谁会去在意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流了多少血?
她回自己的殿中换了衣服还没等来被赏赐的侍卫,贵妃娘娘一脸怒容的进来了,她令人关了门窗,让殿内的宫女都退出去。
殿内暗了下来,如预示风雨的乌云,浓稠的颜色糊住了人口鼻,紧接着‘啪’的一声打破寂静。
元和来不及反应的被打偏了身子,她委屈的抬头,眼中盈满泪花。
母妃从没有打过她。
压抑的哭声从贵妃娘娘唇中溢出,元和这才看清她竟然是满脸泪水。
元和试探的抬手抱住母妃,接下来她被搂的更紧了,贵妃娘娘的耳饰硌的她脸疼。
但她感觉到了自己又被打湿的衣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抱着母妃。
元和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一巴掌,贵妃娘娘出身名门,眼界甚高,她看不上草莽出生,凭着一身莽勇平天下大乱,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登大宝的圣上。
盛京世家抱团而生,对初等大位的圣上很是枣手,所以他纳国公府嫡女为贵妃,以皇后之礼迎入宫中。
当全盛京的人都在感叹她母妃运气好时,谁又想起自前朝来顾家嫡女什么时候给人做过妾。
况且当今圣上的正妻不过是圣上还未起兵时在乡下娶的一个地绅之女。
心高气傲的国公府嫡女自然心中不服,所以母妃一直对父皇不冷不热,但她喜欢母妃,也尊敬父皇。
贵妃娘娘希望她独善其身,她偏偏上前舍己为人。
贵妃犹带哭腔的哀声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要娘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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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初是在第三日才醒的,他醒来时房中只有一个药童,药童年级尚小正是贪睡的年纪。
他发现这里已经不是他朴素简陋的侍卫房了。
房中有一盏铜镜落在规整的梳妆台上,镜身光滑,看来是专门由人打磨过。
彦初抬手枕着自己的胳膊,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他不在意是谁把他从侍卫房里搬出来的,也不在意他能在这里待多久。
他只想好好养伤,缺工久了,这个月月俸可就要被扣完了。
太医给开的药中有安神的成分,闭上眼睛没多久,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粗心的药童醒来时并没有发现不同,他熟练的解开彦初的衣服将药膏涂抹上去,而后就系上衣带就离开了。
元和每日下午会固定的过来一次,她进门后赶走了药童,自己坐在药童的小凳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昏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