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钱姑娘。”他说。
“钱姑娘?”老鸨疑惑,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伸出一只手,“先拿钱来。”
未殊往衣袋里一掏,果然,无妄是不会给他准备钱的。眼神微微一动,那老鸨便精明地叫了起来:“没钱?没钱逛什么窑子?出去,给我出去,别跟这儿挡路!”
他却不动,只自衣带上解下了一只龙凤嵌金丝的青玉环,“这个可以当多少钱?”
老鸨一看那玉,顿时双目放光,一把抢了过来——未殊微微皱眉,这个动作似乎有些熟悉。老鸨先将玉收着了,这才摆出满脸的笑道:“咱们阁里本家姓钱的姑娘有好几位呢,不知公子要找哪位?”
未殊顿了顿,“我不是要找姑娘。”他强调,“我只是要找钱姑娘。”
“是啊是啊,”鸨母莫名其妙地道,“我便是问你,找哪位钱姑娘?”
“我不是要找姑娘……”
鸨母终于确定面前这俊秀的小青年是个呆子。
与此同时,她也终于听明白了,他要找的那钱姑娘不是花娘。
嘴角往下一撇,她将那玉环揣得更严实了几分,“咱们阁里只有花娘,公子别是认错地方了吧。”
未殊静了片刻,才仿佛下定什么决心般开了口:“她姓钱,名阿苦……”
“——钱阿苦?!”
老鸨睁大了眼睛。
未殊点了点头,将阿苦的名字说出了一遍后,再说几遍也不那么难了:“是的,钱阿苦。”
老鸨的眼睛在他身上狐疑地转了转,“阿苦还没到年纪,不卖。”
这话入耳,让他很不舒服。他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但就是在这一刻,他对眼前这个俗气的老女人终于感到不耐,“我找钱阿苦。”
“她欠钱了?”
“不是。”
“她打架了?”
“不是。”
“那你找她干嘛啊?”
未殊噎住。
老鸨啧了一声,找来龟公吩咐了几句,自己便走开了。口中还在念叨:“这个钱阿苦,我算怕了她了……”
话里虽然强悍,却隐隐然带了几分关心似的,听得未殊的心也被轻微牵动了一下。旋即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便响起来了:“你找我?”
阿苦站在扶香阁主阁二楼的阶梯上,一袭烟波襦裙,翠叶袖中露出莹润洁白的手腕子,一水儿的亮金钏子披挂下去,衬得栏杆上的五指愈加纤细洁白。碧纱裙摆遮不住白皙的小腿,这会儿正随着她一步步下楼的动作而时隐时现。
好像是呆住了一样,未殊便站在当地,看着阿苦风情万种地朝他走来。
这不对,这完全不对。
这真的是阿苦吗?
但见她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忽然侧过头去轻轻一笑,耳畔的珍珠坠子便稍稍晃荡出来,衬得耳垂小巧,几乎令人忍不住伸手摸一把。她抬袖掩口,笑着睨他:“这位公子,找我?”
他要不要打破她的恶作剧?
还没有考虑清楚这个问题,他已经当先开口:“你昨晚怎么不来上课?”
阿苦傻眼了。
那种小孩子胡闹被大人拆穿的表情,搁在她妆容精致的瓜子脸上,显得格外地不和谐。然而她就挂着这样一副表情,傻愣愣地看着他。
“你,你,你……”她傻愣愣地道,“你是师……你又变脸!”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目光却仍是端端正正,“你昨晚怎么不来?”
阿苦一听,脸上却起了一片可疑的红晕。她转过脸去,“我娘病了呀。咱们今晚补过,好不好?”
原来是这样。他那一直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嗯,那便今晚再来吧。”
她瞋目:“你都不知问候人家一声么?”
他怔了怔,“那……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阿苦闷闷不乐,“就是少赚了一晚上的钱。”
“……你很需要钱么?”
“不然我怎么会姓钱?”
“因为令堂姓钱。”
阿苦呆了呆,强道:“可是有钱总比没钱好,钱多总比钱少好。”
“……哦。”
两人就这样大咧咧地在扶香阁主阁里说着话,另边厢,老鸨和花娘们都听得呆了:
昨晚不来?今晚补过?问候一声?好些了没有?少赚了一晚上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