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府卫已经种了痘,但他们并不确认可以免疫,却想走走不了,此时别人也想走,那当然不能够答应,于是近乎凶恶的把人都拦下了。
下仆们就算有点力气,也都是没武功兼没武器,就算人多,也不是府卫的对手。他们惊慌失措的冲击,每回都被无情的拦回。有些失去理智之下,少不得跟府卫动手,最后身上还带了伤,有的更是见了血。
场面,一片混乱。
这就像一张大网,网了所有的鱼。于是那些鱼儿就拼命跳出水面,努力挣扎着,拥护着想要逃离,然而却挣不脱。
更有甚者,就比如那个周武,情急之下,眼神散乱,居然手里抓了块石头,疯了一般对着赵平安就扑了过来。
“我见不到我娘,大家一起死吧!”他高高扬起手臂。
啪的一声,哎哟一声,接连响起。
就见周武整个人都狠狠摔在地上,捧着腮帮子哀号。他手中的石头根本没有掷出,却直接砸在自己脸上。
登时他的脸就像开了染坊,血,泪,汗,还有泥都混在一起,糊成一团。
谁敢比他惨?!
赵平安抬头。
就见穆耀提着根带倒刺的长鞭,也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了。
本来这种场面,她没叫穆耀出来,毕竟她有一种可笑的心理:知道场面一定会不堪,一定会不好看,别玷污了东京城第一才子,广大贵族少女及少妇的梦中情人啊。
下意识的,她在保护花三郎,只是她自己也没有发觉。
那样的男人太过于光芒四射,连她也会不自觉的想把他放在高处,可远观,不可那啥。
第148章 铁腕与怀柔
不像对穆远。
他会让她产生强烈的依赖感和安全感,会觉得与他能一同飞上云端,也可以一起凌落成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始终相守。
这就是为什么她无法对穆耀产生亲近感的原因。
而一边的穆耀压根没看到赵平安的愕然,只甩着手里的鞭子,皱眉斥责那些府卫,“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轻重?这起子小人又跑不远,大长公主的安危难道不比什么都重要?”
又鄙视的看了眼沈、白二位公公,“两位白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舍身救主的道理都不明白吗?一个宅都监,一个入内侍奉官,就眼巴巴看着大长公主遇险。真出了什么状况,你们就算熬得过天花,也熬不过被处死。”
沈、白二位公公这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站到赵平安身边,一派忠心护主的模样。
嘴巧的沈公公还对穆耀躬身一礼,“谢侍卫长提点,是我们疏漏了,确是罪该万死。”
穆耀略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就那么以他挺拔如修竹的身板挡在赵平安的面前。虽然他不如他二哥高大伟岸,却也形成了保护屏障。
他虽自小不爱舞刀弄枪,却到底是武臣世家出身,比他哥,比他爹自是差着十万八千里之远,甚至连府卫也比不上,但对付普通人也绰绰有余了。往那一站,还真有那么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为此,赵平安心生感激。
然而在穆耀眼里,赵平安表现得很镇定,遇到袭击也没乱。
这不由得让他很佩服,怪不得先帝如此宠爱,平安简直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也令他更加心仪和喜爱了。
他不知道,赵平安站在那纹丝不动,好像胸有成竹,其实只是吓傻了。因为她没料到群众的情绪激动成这样,在这样的社会里,居然敢以下犯上,冒犯皇权。
据她的情报,这个周武就算是奸细,却也不是刺客。
所以,这胆色,或者说这鲁莽,谁想得到呢?
“让他们都闭嘴,给我安静些。”赵平安终于从惊呆状态中恢复,挥了挥手。
这是对穆耀说的。
既然他这种珍贵的“瓷器”般的玉人不怕被撞碎,那就由他进入发疯的野兔子堆里好了。
“是。”在众人面前,穆耀表现得极恭敬,完全不似私下里那么随意,甚至是轻佻的。
随后他扬手,手中的长鞭在空中甩了个鞭花,发出响亮而尖锐的声音。
接二,连三。
那声音有如空中惊雷,很快就传到已经众人耳朵里,令他们稍稍恢复了下理智。再看到周武还在满地打滚,疼得不住哀叫,登时就惊住,也安静了下来。
“听我一言。”赵平安放开了清亮的声音,让它传遍整个院落。
“大家如此惊恐,正是知道天花有多可怕。当年惠州大疫,我虽年纪小,却也记得传回朝廷消息的惨烈。”
她顿了顿,等下面渐起的哭声再慢慢变小。
“所以,这是国难。”她又加大了声音,“国难当头,身为大江的子民,你们的选择是转身便跑吗?你们跑了,想没想过身后的亲人、父母、儿女!”
“可那是大江将士的事啊。”人群中,不知是谁顶了一句。
“将士之勇,在于疆土。可如今在疫情面前,我们都在战场上。”赵平安掷地有声,“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大江国,你们不想顶上,也得顶上!”
她环顾四周,眼神坚定,“所以,我是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出府的!因为此症被染上身之后,并不会立即发作。所有人都可能成为疫症的携带者,我不能让你们传给别人,再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感染整个东京城,整个大江国!”
“不不,放我走,我要走!”又有人哭叫,吵闹。
同时,巨大的、面临死亡的恐惧感,令人群再度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