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喜欢的那一刻,就知道此生和姐姐无望,周府为了面子宁可他孤独终老, 也不会让他娶一个曾经的奴婢为妻。
就算他有机会出人头地, 也没法左右自己的婚姻, 更何况有钱氏和父亲那样的长辈, 他不想拉姐姐进入泥沼。更何况姐姐有了订婚对象,更何况姐姐只拿自己当弟弟。
“姐姐,不过一天时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周清贞抬起头任春花给他整理衣领,少女幽幽的馨香沾了点烟火渗入心肺,凉凉的纤指碰到他的喉结。
姐姐前两年还说男女大妨,这两年倒像是忘了般,一直习惯性帮他整理衣服鞋袜。悄悄的吸一口气,把姐姐的味道一一记在心里,就这样吧,让姐姐平凡安康的生活,自己用一生去守候她的平安。
“姐给你装了四串钱,红绳那个是封卷钱,另外三串是买热水的钱。”
“嗯”
两名认保人,一个请的是冯先生另一个是先生的故交,先生没有隐瞒周府的事情,那名禀生不愿意揽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是姐姐十两银子生生砸开路。
“走了,早早吃完饭,姐陪你去排队。”
“嗯”
春花整理好周清贞忽然伸手比了比他的个头。
“哎呀,阿贞只比姐矮一指了。”
“嗯”周清贞平视姐姐,脸上带出笑意,去年他的个子开始猛长,终于快和姐姐一样高了。
院子里冯先生披着棉袍宽慰周清贞:“你的水平第一场稳过,不必忧虑。”
“是”
“你且先去,唱保的时候就能见到为师,不必害怕。”
周清贞深深鞠躬揖手:“学生晓得,天寒地冻先生还是先回屋休息,为了学生,先生不知添了多少劳累烦忧。”
“也是你我师徒的缘分。”冯易宽感叹一声自回屋去了。
春花照顾周清贞吃完饭,给他披好斗篷挎着篮子,提着灯笼去辕门排队。
“姐姐我来提篮子。”
“别,姐带袖筒不冷,倒是你别冻了手到时候写字打颤。”
周清贞沉默的跟着姐姐,寒冷的夜晚只有姐弟两‘嚓嚓嚓’的脚步声。
辕门黑越越矗立在平地上,这会儿还没有一个人,石阶上笼着薄薄的白霜,没有发芽的树枝上结着星星点点霜花。
春花嘴里哈着白气:“阿贞冷不冷?”
周清贞看着姐姐挎着篮子抱臂瑟瑟,他不能把厚实的棉披风解下来给姐姐。那不是体贴那是不知轻重,糟蹋自己和姐姐这七年的辛苦。
他犹豫了一下,撑开胳膊支起斗篷:“姐姐……”你介意吗?
春花打了个哆嗦左右看看,路的尽头只有黝黑的房舍。她把篮子和熄灭的灯笼放到地上,悉悉索索钻进斗篷下,周清贞立刻放下胳膊合笼斗篷。
心从没有这样安定过,两三颗寒冷的星子,无尽的天穹,满世界的寒霜,斗篷里的姐姐。
“都怪周清文没用,考了几次过不了县试,为了避开他,咱们半夜来排第一。”春花从斗篷里钻出半张小脸,都都囔囔抱怨。
周清贞笑笑没说话。
春花又说:“这样站半晚,阿贞腿累了咋办?都是姐忘了给你拿张小板凳。”
“姐姐我不累,你别出来我有风帽你没有,小心冻伤脸……”周清贞顿了一下,忍着心疼开玩笑“到时候传粮哥该心疼了。”
“放心,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看见他。”春花不在意的说“再说里边太闷,而且我还得猫着腰不舒服。你再长高些,我猫进去就不用弯腰了。”
周清贞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姐姐,我再长高些,你还会到我斗篷里来吗?不会了……
辕门处慢慢有三三两两的人来,考生排起队伍,和送考的家人分成两拨。春花把考篮递给周清贞,又把手上的袖筒也给他。
“姐姐我不冷。”
“拿着,万一中午热了你取掉斗篷时戴着。”
周清贞默默地接过来套在手上,有点窄暖暖的:“姐姐你回吧。”
为了避免被周清文认出来,春花要早点走。
“姐姐晓得,你要顾好自己。”
“嗯”
春花走了一大段路,又折回去躲在远远的墙角处张望,黑漆漆一堆人,她其实看不清哪个是阿贞,只是不守着她没法安心。
冷冷的寒气浸透骨血,眉梢发尖慢慢结出霜白。天色还没有转亮的意思,那几颗孤零零的星子慢慢西移,辕门外考生渐渐多起来,排成长长的队伍。
忽然县衙那头传来灯笼火把,春花知道要开始了,先搜身后点名。
那些灯笼火把越来越近,人群影影绰绰动了起来。搜子们分成几队,考生们一个个经他们的手,进入县试第一场考试。
队伍越来越短,东方的天空变成灰白色,春花最后看了一眼辕门那里,所剩无几的考生,抱着胳膊狠挫了一下,一路跑回南阳书馆。
周清贞提着考篮走在队伍最前边,率先进了院子,本县的父母官程县令,手持花名册一一点名,周清贞静静的听着无悲无喜。
为了这一刻他蛰伏多年,甚至从去年开始就三五不时,以游玩散心为名去春花家小住,多则一月少则半月,这一次也是借口去春花家玩。
好在钱氏现在,眼睛都盯在刚生了儿子的孙姨娘身上,根本不管他。
点过名到中厅大堂双手接过试卷,周清贞平直向前,对堂上考官和保禀生们扬声唱到:“冯易宽禀生保~~~朱培文禀生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