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工人走出厂棚大门,在寒风中打了一个寒颤:“嘶,真冷,明天出来得加衣服!”
门卫老孙从小房子里面探出头来:“干完活了呀!赶紧回去吧。”
老孙是孙德胜的一位孤寡老叔,孩子老婆饥荒年间都去了,这些年也没再娶,过的一直很落魄。现在被孙德胜安排过来看厂子大门,西梁村外人来的不多,平日里倒是清闲。
“这就走了,孙叔明见啊!”工人哈着白气跺着脚走掉。
老孙打着手电筒出来巡视一番,又把厂门关好,这才回去睡觉。
厂棚门口的大黄狗也跟着进了小屋,这天气狗在外头可得冻死。
一切陷入黑夜的静谧里,安静又祥和,只留下北风呼呼声。
刘海,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提着一桶油,那是他家今年过冬的菜籽油,落脚无声的靠近工厂。
老孙在打呼噜,他的大黄狗舔了舔鼻子又睡下。
刘海一步步走进厂房,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下来,拧开塑料壶的盖子开始倒油——
“咕咚咚,咕咚咚……”一桶油边走边倒,不一会儿就洒光了。
刘海看了看自己倒过的地方,这两面土墙,正好挨着堆积成山的花篮,上头覆盖顶棚的稻草,都在诉说着良机!
他掏出一个火柴盒,三根火柴在黑暗中被点燃,扔进倒满菜油的地方……
大黄狗猛地叫了起来。
老孙一个激灵睁开眼,外面火光一片:“救火啊!救火啊!”
他声嘶力竭的喊叫,衣服都没穿就跑出来了,整个人害怕的发抖。
天呐,厂房火势冲天!完了,肯定完了。
“厂棚着火了!来人救火啊。”他赤着脚去村里喊人。
刘海站在火光后面放肆的大笑,猛烈的大火成了他的背景,直到看见有人跑过来,才赶紧丢了油桶躲起来。
“快!拿盆子拿桶!”赶来的人一看见厂棚的火势,立刻跳着脚对后面的人喊。
有人已经提着桶上去试图浇灭火苗,可食用油没燃烧完毕之前,这一桶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更多的人提着水桶抱着水盆赶过来,所有人都在冬夜里疯狂的忙碌。
他们救的不仅是火,还有这一个月来全部的心血。
孙德胜已经快要晕过去:“我的亲娘老子诶!咋就着火了呀?”
老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都怪我,我就不该睡觉,不该睡觉!”
他的大黄狗嘤咛一声,也害怕的扒在地上。
牛婶子正在焦急的指挥村民救火,看他们在那哭就一脑门气:“你们哭还有用吗?还不赶紧去抬水!”
陈曦也听到了动静,带着二弟披着衣服跑过来。
她住得最远,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被基本控制住了,但满地焦炭,一片狼借。
村民们疲惫的挑着水,将最后一点火星的彻底浇灭……
帐篷已经烧的不成样子了,里面的花篮毁了八成!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有人扔了水桶,跪在地上哭起来。
400个花篮,五六千的生意,现在可怎么办呀?
牛婶子也有些手抖,她拉着陈曦找主心骨:“大妮儿,现在、现在怎么办?”
原计划,明天就要清点花篮,全部运走了。
陈曦也觉得脑子嗡嗡的,可她不能乱,也不敢乱。
随着牛婶子的问话,在场所有的村民都在看着她,她感觉自己的嗓子极度干哑:
“先……查清楚火灾原因。”
“……好。”牛婶子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一团乱麻。
有村民哭出声来:“咱们这回是不是干白工了啊!明明明天就能交货了呀。”
孙德胜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大妮儿,那个合同,那个合同是不是说咱们不能按时交货就要赔钱?!”
孙德胜一石激起千层浪。
村民们都慌了。
什么意思?就因为这场大火,不仅赚不到钱,还要赔钱。
陈曦也想了起来:“我们若是交不了货,要双倍赔偿损失……”
双倍?那就是要赔一万多出去。
一万多是什么概念?七十年代的万元户,在大街上可以横着走。
“妈的,好好的厂棚怎么可能着火?肯定是哪个狗娘养的,看咱们村人赚钱故意使坏!”有年轻人摔了手上的盆子,恶狠狠的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