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没忘,娘只是……”二夫人一向是个只知对下人撒狠而没有主见的女人,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都是听柳清的意见,而柳清也不待她说完话便打断了她,“娘!你放心,爹绝不会责怪你我在他休息时扰了他的。”
“可是……”二夫人还是觉得不安心。
“娘!”柳清也不想与二夫人多说了,赶紧拂开了她的手,转身大步走进了柳承集院子的月门。
二夫人连忙跟了上去。
柳承集熟睡中被扰而致一脸阴沉,整个左相府上下无人不晓他休息时不喜有人来扰,除非发生了天大的事,而柳清这天还未亮便回到府里来并且要在这种时辰非见他不可,他心里直觉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是以也未来得及生气,便穿戴洗漱好到院里的小厅见了她们母女。
而当柳承集听完柳清的所见所闻后,他的脸色早已阴郁得想此刻墨黑的苍穹,这是柳清在面上从未见过的神情,只觉心尖一颤一颤的,二夫人则是心惊胆战地看都不敢多看柳承集一眼。
“这么说……本相的漪儿,就这么没了?”柳承集强忍着心中的震惊与哀痛,将双手捏得紧紧的,冷冷地看着柳清母女。
柳承集一向只在外人面前自称本相,回到府里来见到他的妻儿时都是自称我,而现下他自称本相,二夫人伺候了他十几年,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他已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吓得她本相说什么却什么都不敢说。
“女儿不知大姐现下如何,只怕……”柳清没有把话说完,她不是她的母亲,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柳漪是父亲的掌上明珠,父亲忍痛割爱将其嫁到羿王府去已是像在割父亲的心,现如今她还被充去当军妓任人骑,这是她们的父亲永远也不可能接受得了的事实,她还没有蠢到将这样的实话说出来自寻苦吃,却也不能什么都不说,点到为止,可是她最拿手的,“都是因为那个冬暖故,她是在报复爹!”
柳清恨柳漪,因为柳漪这个嫡女抢走了她们这些庶女的所有宠爱,并且还常在爹面前说她们的不是,甚至还好挑拨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在柳漪眼里,她们这些庶女就像丫鬟一样,在她面前根本一文不值,更妄说姐妹之情,不仅她恨柳漪,相府里的所有小姐都恨柳漪,她们都恨不得她……死。
柳清心里也极为不满柳承集,尽管柳承集是她的生身父亲,但是身在这高门府第里,她从小看多了后院的各种算计,她的母亲在这相府里空有二夫人的头衔实则过的一点都不好,柳承集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二夫人,也没有她这个四女儿,他眼里只有他的宝贝柳漪,她们这些庶女,在他眼里不过是能助他稳固他权利的用具而已,其余姐妹看不清,但是她看得很清,所以柳清也可谓说是恨柳承集的,所以她会迫不及待地想将自己在羿王府里的所见所闻告诉给他。
冬暖故之所以选在柳清面前做戏,也正是因为她知道柳清不同于左相府里的其他任何小姐,她比她们都要聪明,都要有想法,即便冬暖故知道柳清定会将她说出来,倒不是柳清恨她,仅仅是见不得她好而已。
而冬暖故要的也正是柳清将她的所见所闻如实告诉柳承集,添油加醋就更好,她就是要让柳承集知道,他根本当没有存在过的女儿是如何玩死他最宝贝的女儿,若能气得柳承集吐出一口老血就再好不过,不过冬暖故也没有指望这么就能气死柳承集,她也到南碧城来了,她会与柳承集见面的,一切事情,等他们见面再继续也不迟。
柳清想的大抵与冬暖故想的差不多,她之所以要把冬暖故抖出来,是因为她也想看看柳承集如何被气到。
不过柳清有些失望,柳承集听了她的话根本没有问她多少关于她的所见所闻,除了面色阴郁之外也未见动怒之态,只是冷冷地问了她三两句话后让她回房好些休息了,末了叮嘱她不得将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
直到这最后一句话,柳清才从柳承集眼里看到了他心底不平静,因为她从他眼中读到了威胁的味道。
“是,爹,女儿绝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柳清微微垂首应道。
“退下吧。”柳承集微微摆手。
“是,爹。”柳清应声退下,这般交谈对话完全不像是父女而更像是主仆。
柳清在转身时冷冷勾起了嘴角,不得将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否则后果她想也想不到?呵呵,她们的父亲眼里,果然只有柳漪一人。
二夫人眼见柳清走了,忙想柳承集福了福身,也离开了。
待二夫人母女二人离开,一直候在一旁的左管事柳路拧着眉小心翼翼道:“老爷,现下您……”
柳承集在此时一掌拍在手边的桌案上,霍地站起身,阴森森道:“回房更衣,进宫!”
“是!老爷!”
*
同一时辰,西城,雨。
一间寻常人家内,早起的人家正在清扫院子,只是这清扫之人动作偏缓慢,低垂的眼睑下是一双警惕的眼睛。
忽然,紧闭的院门在此时响起敲门声,一长二短,反复三次,这清扫之人忙放下手中的笤帚去到门前,下了门闩将门打开了,而后是一名身穿褐衣的年轻男子大步跨进屋来,看也不看这开门的人一眼便大步往堂屋走去,那人也不介意,将头探出门外左右看了一眼后才将门阖了起来。
堂屋里,一名海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正负手而立在一张可墙大的地图前,紧盯着地图上南碧城的位置,目光沉沉。
来人进入堂屋后,向海蓝锦袍的公子深深躬身,恭恭敬敬道:“炎之见过殿下。”
“嗯。”司郁疆没有转身,依旧是看着眼前的地图,声音平静,“情况如何?”
“回殿下,太子那边有动静。”炎之一脸严肃。
司郁疆默了默,这才慢慢转过身,目光抆过炎之的肩看向他身后院中还浓黑的天色,眼神沉沉,“处理好西城的事情,明日日落之前回京。”
“是,殿下。”炎之再深深躬身,领命退下了。
司郁疆慢慢走到堂屋外,看着墨黑的苍穹。
雨滴滴答答地下着,由风卷着扑到脸上,异常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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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又错过了吗?
楼远不只是个聒噪的男人,还是个做事方式不同于常人的聒噪男人,便譬如眼下这天还未亮,他已穿戴整齐敲响了冬暖故的门,道是要启程了。
冬暖故轻按着眉心估摸着此时的时辰,正巧客栈外的楼下传来卯时的梆声,冬暖故的眼角跳了跳。
楼远那怎么听怎么欠揍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八小姐与世子快些起床了,时辰可不早了,我等可要快些进京才是。”
冬暖故懒得搭理楼远,时辰不早?卯时这个点叫时辰不早?
冬暖故本是打算翻个身把楼远的话当空气再继续睡一会儿,随即却听到了楼远诧异的声音传来,“世子怎么从旁边的屋子出来?该不是昨儿夜里和八小姐闹了矛盾?”
此时的司季夏已穿戴整齐正从冬暖故旁边的屋子开门走出来,听着楼远这诧异的问话并未觉尴尬,反是淡淡回道:“承右相大人关心,在下与内子并未闹矛盾。”
昨儿楼远拖回来的那个“小乞丐”不停地打着哈欠,心里把楼远骂了不下百遍,现下听他这么三八便又在心底给他列了一条毛病,多管闲事像个娘们儿,这辈子一定娶不到媳妇儿!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楼远呵呵一笑,边笑边走到司季夏身边,站得离他极近,司季夏便往旁让了让,然楼远又朝他靠近,是以司季夏又只好再让让,便在楼远这么总是靠近司季夏站着而司季夏总是给他让地儿的情况下,楼远将司季夏“逼”得朝楼梯口的方向走,边走边扬声对屋里的冬暖故道,“八小姐快些起床啊,楼某与你家相公到楼下等你啊。”
“啊嘁!”那“小乞丐”忽然觉得鼻子痒痒,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因为离得楼远近,是以这喷出口的唾沫星子全溅到了楼远背上。
楼远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停下了脚步,春荞与秋桐立刻机灵地立刻往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