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世子一定要救殿下!”炎陵的话愈说声音愈低沉,说到最后,竟是炎之朝司季夏跪下了身。
炎之炎陵不敢怨怪司季夏,因为他是司郁疆最在乎的朋友,也是司郁疆愿以命交的至友,他们的主子尚且无所怨言,他们身为属下,又怎敢怨怼。
司季夏的手慢慢紧捏成拳,看着司郁疆毫无血色的脸,他只觉他的心晃颤得厉害,而后抬起手,将盖在司郁疆身上的被褥慢慢掀开,再将他的衣衫微微往两侧别开,以看清他肚腹上的伤。
伤口不算深,只是有毒,毒素未有清除干净,伤口周围的皮肉呈黑紫色,伤口流脓,伤势在恶化,加之方才受白拂琴师琴音震伤到经脉肺腑,此时司郁疆的脉象很是微弱。
司季夏的手颤抖得颇为厉害,只见他微微垂下眼睑,不过刹那便又抬眸,再抬眸时,眸中只有低沉的冷静,看向炎之炎陵道:“屏退屋中所有人,将匕首、剪刀、酒、蜡烛、银针准备来,速度。”
炎之与炎陵被司季夏眸中低沉的冷静惊住了,那看着司季夏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一般,这是他们在一向静静淡淡没有存在感的司季夏身上从未见过的神情,冷静中带着迫人的冷意,似乎有着一种让人不敢违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的威严感。
炎之炎陵很快回过神来,连忙照着司季夏的话去做了。
司季夏将目光重新落回到司郁疆苍白的脸上,心中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愧疚感。
炎之炎陵去准备东西的空当间,司季夏将自己的左手张张合合,张张又合合,只不过他五指张合的速度时快时慢,慢时好像他的指关节有些僵硬似的。
司季夏最后一次将收拢的五指打开时,他盯着自己的掌心,眼神又变得低低沉沉。
殿下的状况要尽快,他等不了阿暖将他的药箱拿来了,若阿暖来了见到他时,又该担心了吧。
想到冬暖故,司季夏不由自主地浅浅笑了起来。
不过半盏茶时间,炎之炎陵便将司季夏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来了,将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到床前的小几上,只见司季夏撩开斗篷再次坐到床沿上,拿起匕首的同时又吩咐道:“再去备一盆温水与干净的棉巾,备来之后请离开,我不喜我在行医时身旁有人。”
炎之炎陵一刻也不敢在屋中多加停留,忙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宫中某一处。
融雪独自一人在弯弯迂迂的长廊上走走停停,见着前边或后边有人来便立刻躲到一旁的假山石后,以免被人发现她敢私自在宫中溜达,指不定该把她拖出去把腿打折了。
倒是她有多大胆,也不是她不想在方才随冬暖故一起出宫去,而是又想到了她师兄,她还是想要找找看是否她之前见着的真是她师兄,她的眼睛虽然不是太好使,但是她师兄的眼睛可是大大的好使,既然她都在那么多人里见着师兄了,她不信师兄看不见她。
师兄出现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准没好事。
融雪觉得心有些不安,使得她的举动蹑手蹑脚得更像小贼了。
前方又有来人了,融雪在心底抱怨了一声,连忙又窜到了旁边的假山石里去躲,躲好之后她就想,好在这宫里什么不多,假山倒挺多,让她好藏身了,不过假山多也不好,容易藏贼,更容易藏心怀不轨的人,还有容易藏男人和女人,尤其是爱玩嗯嗯啊啊游戏的男人和女人,这是师兄说的。
她倒是不知什么叫嗯嗯啊啊游戏,问师兄,师兄以后她嫁人就懂了。
她觉得吧,她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的,因为师兄那么疼她都天天嫌弃她,说她这样子有哪个男人敢娶,不过也不要紧,正好她也不想嫁,一辈子跟着师兄过就得了。
这么想着,融雪又乐呵了,要真是师兄出现了,她就不用再受楼远那个老妖怪的虐待了,太好了!
“师兄,师兄,你快快出来吧!小雪已经看到你了!”融雪一乐呵,就想起了她从前和师兄玩儿时最喜欢喊的话,是以便猫着腰,将双手并拢起放到嘴边,边在假山里堆里慢慢走着边小声叫道,“咕咕咕,师兄,师兄,回来吃饭了——”
当融雪这怎么听怎么都会让人想笑的话才落音时,一块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小石子突然打到了她脑袋上,吓了她一大跳,连忙捂住了嘴,紧张地东张西望。
谁!?谁拿石子扔她!?
“咕咕什么咕咕,你当我是鸡啊?”就在融雪紧张地东张西望时,又一块小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正打到她的脑门上,伴随着年轻男子的压得低低的恼怒声响起。
融雪忙又捂住自己被砸疼的脑门,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下一瞬,她高兴得惊叫出声:“师兄!”
*
右相府。
楼远下了马车后并未回他的陌上阑珊去,而是依然跟着冬暖故走。
这一路由宫中回来,楼远的嘴可谓是一刻也不停歇,直从天上说到地下,从北边说到南边,可谓是无话不说,就算冬暖故一句话也未搭理过他,他也能愉快地自说自话一路。
现下已然回到右相府,他还是跟着冬暖故,还是在她耳旁叨叨着方才在马车上他说到一半的故事,冬暖故实在忍无可忍了,停下脚步,抬眸看他一眼,冷冷道:“右相大人,右相府已到,右相大人当是去忙自己的事情才是,暖故谢过右相大人送了暖故这一路。”
“楼某答应世子送八小姐回来取了世子需要的东西后再送八小姐进宫去的,楼某可不能这就去忙自己的去,若是去了,楼某岂不是要做那食言之人了?”楼远不走,笑眯眯的很是有一种厚脸皮的感觉。
冬暖故不欲与他多说,楼远这样的人,说多了只怕也都是废话。
楼远亲自将冬暖故送到了她与司季夏住的小院,陶木正在院中洒扫,远远见着冬暖故回来,便迎了上去。
冬暖故在走进屋子前,楼远忽然唤住了她,问道:“皇家小宴已过,八小姐与世子是要离开京畿了吧?”
楼远问的不是“回南岭”,而是问的“离开京畿”,好似他知道些什么似的。
冬暖故充耳不闻,推开紧闭的屋门,走进屋去,反手便是将门关上了。
楼远笑着将指头的梅花折了下来,红色的梅花将他白净的手指衬得愈加白皙。
楼远未有离开,只是在院中石凳上坐下,冷风忽然撩动他的衣袂,他面色不改,似乎不知冷一般。
一盏茶时间过去,不见冬暖故从屋中出来。
再又一盏茶时间过去,依旧不见冬暖故身影。
于是楼远招手唤了正在洒扫庭院的陶木过来,道:“小子,去看看你家夫人怎的进屋这么久还不见出来,你家世子可还是在等着她呢。”
陶木应了声,放下手中的笤帚,跑到屋前去了,抬手敲响了掩阖的门扉,可是他敲了好几声后,都不见屋内有应声,他又将门推了推,推不开,他便紧张地看向坐在院中石凳上的楼远,满脸不安。
可是楼远没有看他,于是陶木只能跑到他身边,报道:“右相大人……”
“怎么了?”楼远这才抬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