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多想。
司季夏微微点了点头,冬暖故便甩甩手上的水,走到他面前来,看一眼他肩上的斗篷,问道:“要解下么?”
“好。”司季夏的回答,好似永远都是最简单。
冬暖故帮他解下了斗篷后将其叠整齐放到了一旁已经抆净灰尘了的长凳上,司季夏则是用脚勾了放在灶台旁的矮凳,将其移到了灶膛前,而后坐下身,脱下了右脚上的鞋袜,再用脚夹着柴禾将其塞到灶膛里。
冬暖故站在一旁的桌子旁,定定看着他少顷,才又低下头继续做自己手上的活。
只是她的眼眶似乎更红了些。
冬暖故给司季夏做过长寿面,她还算是会和面,只是和得不好而已,是以司季夏站在她旁边,告诉她放多少面粉和水,放多少蛋清,再用多少力道来揉面,面揉好后将其盖在了一旁,冬暖故开始去整理食材,司季夏依旧像方才一般,告诉她各种食材取多少调配合适,他看着冬暖故很是手忙脚乱,他能做的却也只是在旁提醒着她。
整理素食食材,冬暖故虽然手忙脚乱,倒也难不倒她,但是到切猪肉的时候,她则是不管怎么切都切不好,最后她将砧板往司季夏面前一推,有些恼道:“平安,你来。”
司季夏一怔,摇了摇头道:“阿暖,我……”
他的手,现在根本就动弹不了,要是要切这些猪肉的话,就只能……用脚。
他不是没有用过脚做事,相反,他用脚做事已是常事,只是,那是从前只有他自己的时候,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
尽管阿暖也见过他用脚做事,可是现在……不一样。
“我脏。”司季夏苦涩地牵了牵嘴角,让他用脚给阿暖做吃的,他做不到。
可谁知,他的话才说完,冬暖故便是将砧板从案板上拿了下来,放到了他脚跟前,再把他方才坐着烧柴的矮凳搬过来,放到他身后,道:“我不嫌你脏,而且,平安你不脏。”
司季夏眸子微微晃了晃,转眸去看冬暖故,见着冬暖故在朝他微微笑着,他的心一抖,连忙往外走,紧张道:“那,那我去洗脚。”
冬暖故没有拦他,只是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想起了上一次他也是说去洗脚,却洗得双脚发红都不肯回来。
冬暖故还是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涩,抬起手,用手背搓了搓眼睛后,拿过倒扣在水缸上的木盆,打开灶台上的铁锅锅盖,里边是烧得已经差不多快开了热水,舀了两瓢热水到盆里后将木盆放到了地上,而后提起放在门边的木桶走了出去。
厨房外,司季夏正站在院里的老井前,正用脚摇着辘轳在打水。
冬暖故走上前,将手中的木桶放在井边,而后伸出双手,握上了辘轳。
冬暖故握上辘轳的时候手碰到了司季夏的脚,司季夏忙收回脚,司季夏突然收回脚使得冬暖故施力不及,吊在井中的装满水的木桶牵连着辘轳往后连连倒转,冬暖故险些栽倒。
“阿暖!”司季夏一惊,忙用肩膀去顶住那正急急倒转的辘轳,并紧张关切地看向冬暖故。
“我来打水。”冬暖故没有松开握着辘轳的手,只是看着司季夏浅浅一笑。
司季夏却是没有离开,默了默后道:“太重,还是我来吧,阿暖回厨房去就好。”
冬暖故收回了手,却没有转身回厨房。
司季夏不再说什么,只是将肩膀从辘轳上移开的同时快速地抬起脚踩上辘轳,将脚完成一个深深的弧度,摇动着辘轳将水打上来。
即便只有一条腿立在地上,然他却站得稳稳的。
冬暖故在旁看着,鼻尖有些酸涩。
待司季夏将水桶从井中摇了上来,冬暖故忙上前去提住水桶,将那水桶里的水倒到她从厨房提出来的那只水桶里。
冬暖故把水倒好后,司季夏站在老井边未走也未坐到井沿上,冬暖故提起木桶的同时伸手去拉他的左手,将他往厨房里拉,“厨房里有热水,到厨房里洗,院中凉。”
司季夏任冬暖故拉着他的手,可他却毫无知觉,他感觉不到她掌心的温度,甚至感觉不到她触碰他的感觉。
可他不想她更难过,他便当做他能感觉得到,跟着她往厨房走。
只听冬暖故在轻声道:“到厨房里坐着洗,以免你在院中洗好了又有借口说你的鞋子脏。”
司季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冬暖故因为提着沉重的水桶而倾斜了的肩膀,觉得心难过又沉重。
进了厨房,冬暖故放下水桶后按着司季夏的肩让他坐在矮凳上,而后才开始往装着热水的木盆里添上些凉水,试了水温合适后才伸手去拉司季夏的脚,可是司季夏却把脚移开了,道:“阿暖,我自己来就好。”
冬暖故没有固执,只站起了身将木桶移到了一旁,随后继续去整弄饺子馅儿。
司季夏坐在矮凳上,看着面前木盆里自己在水中摇晃的倒影,而后才蹭下脚上的鞋袜,将双脚泡到了木盆里,反反复复认认真真地搓动着双脚,生怕有哪里洗得不干净一般。
他洗了很久,直到水温变凉,冬暖故让他不要再洗了的时候,他才抬起脚,将脚上的水在裤腿上抹净,这个时候,冬暖故将木盆移开,将砧板移到了他面前来。
司季夏迟疑了片刻,才伸脚去夹住菜刀的手柄,不看冬暖故一眼,开始切起了砧板上的肉块。
他切得很快匀整,冬暖故用手切的与之相比,实为霄壤之别,看得出,这样的事情他做过很多很多次,他已然很是熟练了。
冬暖故不再看他,而是去整醒好了的面团。
司季夏将猪肉剁好后,才刚抬头,冬暖故便将一块洒了面粉的簸箕放到了他面前,他怔了怔。
只见冬暖故一边将砧板拿走一边道:“没有找到合适的板子,就用簸箕先代替了,平安你来擀饺子皮,我来包,不过我不会,还是需要你教我。”
冬暖故说话时,正将桌上的食材一样样搬到地上来,摆在了司季夏身边,她自己则蹲到他身子的另一侧,将手中已经搓成条状的面团揪成一小段一小段放到簸箕里,揪了三段后发现她没有拿擀面杖,便站起身去找,“忘了拿擀面杖,平安,厨房里有么?”
司季夏抬头看冬暖故时又是稍稍一怔,而后微微勾了勾嘴角,浅浅笑道:“有,在柜里最底层左边角落。”
“我去拿。”冬暖故将擀面杖拿过来时发现司季夏在定定看着她,满眼柔和,冬暖故鲜少被司季夏这样看着,竟有些不自在,避开了他的视线,将擀面杖放到簸箕里,重新在他身旁蹲下身道,“傻木头,看什么,擀面皮。”
“阿暖。”司季夏声音柔柔地唤了冬暖故一声,她这才又抬眸看他,“嗯?”
就在冬暖故抬头看司季夏时,他忽然凑近她,以他的脸颊在她的左脸颊上轻轻搓了搓,肌肤轻轻摩挲的感觉让冬暖故让冬暖故双颊忽地生热,顷刻染上了淡淡的绯色,她愣住了。
“阿暖脸上沾了面粉。”司季夏以脸颊轻搓了冬暖故的脸颊小会儿后才移正身子,声音语气皆柔和得好似最绵软温和的春雨,然就算脸颊离开了冬暖故的脸颊,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面上,似乎不舍得移开一般。
好似此刻的冬暖故在他眼里,就像一个不懂如何照顾自己的孩子。